第一九四四章 人人都想当裱糊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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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杜英看着开万送来的亲笔疑,顿时哈哈大笑,“这个开安石啊!”
开安的意思明显很清楚:
余心知肚明这监察百官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搞不好就是深渊、就是冰河,所以余此刻能做的也只有战战兢兢、一步一步向前走。若是这之后闹出来什么岔子,也别怪余之前没有提醒。
而且亦步亦趋,也阐明开安在岗位上也不打算大刀阔斧、雷霆手段。
这乱世里实在是有太多杂沓和说不清的制度、规矩甚至是潜规则需要渐渐梳理,也有太多的商定俗称需要渐渐纠正。
这其中到底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应该及时更正、什么还能放一放,都是一个大工程,也关系到评判人之对错甚至生逝世,不可马虎大意,只能渐渐来,所以秦王您也别厌弃。
否则的话,您照样另请高明吧。
“这是答应了?”新安公主伸手撑着杜英的肩膀,趴在他的背上看的津津有味,披散下来的秀发不知不觉的划过杜英的身前,若东风拂面,带来丝丝痒感。
杜英抓住她的手,点头说道:
“余既然没有直接清洗整个朝堂之心,那开安石自然也没有抵逝世抵抗当忠臣之意。这其中又不是什么胡汉之别、华夷之辩,而且这些江左世家的人关于司马氏有多少忠诚之心还得两说。”
之前的王敦之乱,世家们快活的分头站队,历史上后来的桓楚之乱,世家们又是快活的分头站队,说这些家伙有什么为朝廷仗义逝世节之心,杜英自然是不疑的。
在他们的眼里,司马氏也好,王敦也罢,都不过是被世家捧起来的,或者干脆就带着世家本身,改换门庭岂不是情理之中?
“如果夫君不推行新政的话,只怕此刻这些江左世家都已经箪食壶浆,以迎王师了。”新安公主忍不住感慨道。
杜家是司马家两代外戚,加上杜英已经是第三代——虽然其中一代属于南下的那一支杜氏,但是拢共就是两三代人的故事,所以南下的杜陵杜氏和西来的杜陵杜氏在血缘上是很接近的——再加上杜陵杜氏原本就是北方豪门、中朝勋贵,所以杜英若是高举世家的大旗,江左世家们哪里还至于和今天这样想反抗又不敢反抗、只能各怀鬼胎的样子?
杜英摇头说道:
“舍弃新政而追求世家的身份,那岂不是舍本逐末?世家制度的弊端已经人尽皆知,余若是不能打破这桎梏,那么此刻的司马氏何尝不是未来的杜氏?
国野生士百年,又有几多敢于仗义逝世节的?
尊重所有的读书人,让百姓的生活富饶,即使是一个王朝在四面战事上屡屡吃瘪、主政的皇帝和官员昏庸无能,到了天地倾覆的时刻,也会有英雄豪杰前赴后继,为了匡扶社稷、挽回天倾而战。
且看眼前,那些世家膏粱后辈,又有几人愿意为国流血?即使是会稽王身边平日里对我关中都督府不假辞色的蔡系和何放,不也在悄悄然联络我们,想要用朝中情报换来活命机会么?”
新安公主叹了一口气:
“只怕我那父王还受在鼓里。”
“会稽王啊······”杜英含笑说道,“皇室之中,有酩酊大醉已经打算将命运托付不知何人的;也有一腔热血、无邪的认为这条早就已经开始四处漏水的大船还有挽回余地的。
唯有你父王最是清醒,知道这条船的沉没只是时光问题,而且甚至什么时刻沉没都不是皇室所能掌控的,只不过他在会稽王的位置上,被先帝委以重任,有在外有清谈名望,总不可能依旧寄情山水、悠游林下,硬着头皮在支撑罢了。
所以身边的这些人,都是什么心思、又有何打算,他恐怕早就已经看在眼里,而且就算不来监听、打探,心里也能揣测到。
只不过是在揣着清楚装糊涂罢了,原本就无力回天,何必还要再揭露别人的心思呢?
揭露了也只不过是要面对新的背叛和人心惶惶罢了,只怕会让这船沉得更快。”
“若是换做夫君在谁人位置上,是不是还能有余力回天?”新安公主好奇地问。
杜英沉吟许久,方才认真的说道:
“这大厦将倾、大船将沉,本就不是一两代人导致的问题,甚至是从立国的就已经存在。司马氏弑君上位,虽然延续了正统,但在许多人的眼里原本就是得国不正、破坏规矩,自然谈不上有多少效忠之心,再加上中朝几代皇帝或是凶横,或是痴傻,引发八王之乱,后又紧跟五胡乱华,因此司马氏积怨日久,等到南迁建康府,积重难返矣。
纵然南渡后出了明君如先皇明帝,又有什么用?若想要拯救这一切,唯有破然后立、拆了这条船重新打造一条小一些但是可能更坚忍的。
否则这船上破绽百出,前人和此代,所能做的也就只有不停的修补这些破绽罢了。所觉得何人人都愿意做那裱糊匠呢?”
新安公主清楚过来:
“只要自己能够在自己的任期之内堵住破绽就可以, 至于是不是有新的破绽,或者这破绽会不会之后再变成更大的破绽,反正自己已经埋入黄土,自然不可能再追究过来,甚至还能落得一个好名声。
尤其是当这船彻底无法挽回的时刻,所有人都会指责最后谁人没有能够堵住、也实在无法堵住如此多破绽的人,并且怀念之前那些维持着平稳的人,认为正是手腕和能耐上的差异,导致此代掌权者比不得上代掌权者,殊不知大家都是裱糊匠,此代也是在给上一代背锅罢了。”
杜英点头:
“正是此理,而会稽王虽然有才,但很不幸,他无力改变又不可能拆了这条船的情况下,一切就变成了此刻这个样子,并且很有可能还要给以前的那些裱糊匠们背锅。
后众人说到会稽王,只怕少不得提一句‘亡国之臣’,并且夸赞照样王丞相、明帝这些人能够力挽狂澜、是中流砥柱。
至于我,好在能够在一条已经沉掉的船上,另起炉灶,方才打造出来此刻这条更加坚忍并且更大的船。易位而处,身在会稽王的位置上,能不能拆了自家的船重新造一艘,可就不好说了,恐怕需要七分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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