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伥鬼（十）共此方絮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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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出此刻纸页上的字行只简单地向玩家们打了个招呼，报了个安全，刚开首即煞尾。 后面几个字更是淡了下来，形体松散，笔划蜿蜒，好像握笔的手忽然失了气力，只能囫囵画个大概的字形。 纵然如此，其中传送的疑息却足够有价值。 本觉得凶多吉少的罗海花配偶并没有真正逝世来，不仅人在副本里，还能够通过纸笔传送疑息。 甚至，他们很可能就在这个房间中，无所谓失踪，只是其他玩家无法看到他们…… 系统界面上【逝世为希，希逝世为夷】几个字清楚明了，《幽冥录》中【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的笔记历历在目，答案呼之欲出―― 罗海花配偶大概率是在机缘巧合下转化成了“希夷”的形态。 只是，他们这是逝世了多少次，怎么直接从鬼变成希夷了？ 该不会是昨晚关在房间里，被大火烧了一茬又一茬，反复来世了吧？ “林文，出什么事了？”唐煜看齐斯拿着纸页，面色逐渐变得古怪，不由出声问道。 齐斯打住了心中不合时宜的地狱笑话，回身将纸页递给紧跟在他身后的林辰，示意林辰传给和他隔了两个身位的唐煜。 “看最下面，是罗海花配偶的消息。” 林辰和唐煜依次经手纸页，循着齐斯的示意，看向纸页下方的字迹，脸色也都微微显出变化。 林辰虽然始终存一丝罗海花配偶只是来了别的空间的理想，但理智依旧使他认为两人遭受不测的可能性更大。 此刻却有转机出现，告诉他理想成真，新遇到的队友的确没逝世，他先前捏的那把汗终于放松下来，发自内心地为两人感到光荣。 唐煜的心情也差不多。 他不像林辰那样善心泛滥，进入游戏一年有余，也见惯了逝世伤，平日里称得上是心硬如铁、杀伐果断。 但他到底曾经从属于九州公会，见到无辜者有生还的希望，总归是喜悦的。 更何况，罗海花配偶的情况验证了以下两点： 第一，玩家在这个副本中不止一条命。 按照前置提示的说法，逝世一次变“”，逝世两次变“希”，逝世三次变“夷”，容错率照样挺高的。 第二，成为“希夷”的玩家能够在纸笔上留言，后续说不定可以安排他们利用无法被看见的优势探得更多线索，辅助其他玩家破解世界观。 “罗老师，你们能看见我们，听见我们说话吗？”唐煜朗声问道。 没有回应，只有不知从何而起的微风依旧在吹动着屋内的陈设，床单飘拂，灯笼摇晃。 齐斯从唐煜手中抽回纸页，放在床头柜上，将圆珠笔放在纸边。 唐煜如梦初醒，走到齐斯旁边，和林辰一起屏息敛声地盯着纸页看。 依旧没有反应。 齐斯将纸翻了一个面，拿起笔在上面写道： 【罗老师，我是林文，我和林鸦、唐煜在一起，能看到你们写下的疑息。麻烦你们再确认两个问题：】 【1、能否听见我们说话】 【2、能否看见我们】 他搁下笔，垂眼注视纸页。 林辰在旁边看着，不懂就问：“林哥，如果罗老师他们能答复第一个问题，那么不是已经阐明他们可以看见我们了吗？” “不一定。”齐斯摇了摇头，反问，“能看见纸笔和能看见我们，有什么直接联系吗？” “啊？这样吗？”林辰似懂非懂，脑洞大开，“难道副本世界在此刻的他们眼中，就是一片黑暗中悬着一张纸……” 他的声音止住了。 只见床头柜上搁着的圆珠笔缓缓悬浮起来，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握住，在第一个问题旁边一笔一划地画了个叉。 唐煜有了判断：“他们听不见我们说话，看来只能通过纸笔联系了。” 他思索少焉，摸了摸下巴：“‘听之不可闻名曰希’，看来这条规则是双向的，不止是说我们听不到他们的声音。 “‘无声曰希’，有可能是指在‘希’的世界，没有任何声音。” 唐煜说话间，圆珠笔又动了，挪到下一个问题旁边，轻轻画下一笔。 就在玩家们觉得它要一笔画下来时，它抬了起来，从右上角画下一条反标的目的的斜线。 这同样是一个叉。 林辰睁大了眼睛，一连三问：“罗老师他们看不见我们？那他们为什么能看见这张纸？难道是因为这纸是从游戏外带出去的？” 他下意识地看向齐斯，投以勤学好问的目光。 这已经成为习惯了。当一个人做出无数判断和决策都导向正确的结果时，他自然而然会被神化，人们总难免将他当做答案之书或者许愿树，认为所有难解的谜题都能在他那儿得到满意的结果。 ――哪怕谁人结果不可理喻、不合常理，拥趸亦会出于基因里的惰性盲目相疑。 “不清楚。”齐斯暂时不打算消耗工具人的疑任，故而量力而行道，“我知道的疑息并不比你多，不过我想或许可以直接问问罗老师他们。” 他将原来的那张纸揉成一团，塞回背包，又拿出一沓洁净的白纸。 他再度拿起笔，在最上面那张纸上洋洋洒洒写道： 【感开罗老师告知，我们已经能够确定，你们无法看到我们的形体，听到我们的声音，但可以看到写在纸页上的字。】 【我们初步判断，所有玩家都是灵体状态，而你们成为了灵体当中较为非凡的“希”或者“夷”。】 【我们对如何通关这个副本已经有头绪了，但是还缺少一些关键疑息，能否再麻烦你们：】 【1、告知我们你们在诡异游戏正式池通关的副本名称和具体日期，我们或可制定全员生还的计划。】 【2、复盘你们昨晚的遭受，或可赞助我们了解“希夷”的构成原因。】 【3、描述一下你们眼中的世界，我们怀疑其中可能蕴藏关键线索。】 【书生催促我们尽快来孟老爷家，我们恐怕得先离开了，要等晚上才能返来。你们多加保重。】 齐斯的字写得很难看，放在学校里，属于经典的差生字体，电脑阅卷会被打低分的那种。
不仅连笔严重，笔画也偷懒地减省了许多，恐怕只有经常批作业的老师可以看懂。 林辰亲眼目睹齐斯写下一堆不堪入目的鬼画符，心中跳跃着将这些字重新誊抄一遍的激动。 不过看着齐斯老神在在的样子，他到底没有开口。 齐斯将一沓白纸一字排开，铺在床头柜上和床上，又将圆珠笔放在纸边。 无形的存在提起笔，在白纸上黑字的下方落下一笔，又用了足足两秒，才画出第一个完整的笔画。 以“希夷”的状态控制有实体的物品看上来并不容易，等答复完所有的问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齐斯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站起身，对旁边安静如鸡的两人道：“走吧，等我们晚上返来，罗老师他们应该就写好答案了。” “几位兄台，到时光了！”楼下，书生催促的声音适时响起，携着“沙沙”的杂音，像是风声。 “到时光”的表述听起来像是鬼差摄魂，透着十足的诡异。玩家们不敢再多磨蹭，纷纷拎着各自的灯笼，动身出门。 站在二楼的过道间向下俯瞰，可以看到书生直挺挺的身影站在邸舍大门的正当中，像雕像一样安静而僵硬。 这次由齐斯打头，林辰和唐煜辨别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踏着木质的楼板，缓慢下楼。 唐煜回想齐斯写在纸上的几个问题，其中有两个是他也想问的，唯独第一个无法理解。 趁离书生还有一段距离，他忍不住低声问道：“林文，你让罗老师他们告诉我们通关副本的日期和道具贮备，跟制定通关计划有什么关系？” “也许他们会有一些非凡道具，可以在这个副本中起到作用，只是暂时还没发现用途。”齐斯随口说了一句，不咸不淡地补充，“哪怕没有，至多也可以判断他们和我们是不是一起进游戏的，不是么？” 唐煜咂摸齐斯话语中的意味，神情微凛：“你怀疑他们是游戏NPC假冒的？” 人的思维是有惯性的，当习惯了某种思维方式，很容易将只适用于有限情况的逻辑当做理所当然的公理，并忽略某些可能存在的变数。 而一旦被人点出其中枢纽，思维踏出盲区，便会名顿开，随之注意到此前被下意识忽视的细节。 唐煜后知后觉地想起，进入副本后，玩家们没来得及交流太多私人疑息，便被两两辨别关进邸舍的房间里。 所有人对罗海花的印象都停留在和蔼的语文老师，至于她的字迹究竟是什么样的，谁也不清楚。 而通过纸张能传送的疑息是有限的，有没有数环节可以进行造假和狡猾。 玩家们看不到人，也听不到声音，很难辨别出对面究竟是人是鬼。 唐煜思索少焉，又自行否决道：“不对，如果他们是NPC，为什么会写简体字，而且知道我们的名字？” “NPC曾经也有可能是玩家，这点你要是经常看论坛，应该清楚。”齐斯回忆《双喜镇》副本中的各类，轻笑一声，“至于知道名字，很简单，我们在副本开场自我介绍过。” 《双喜镇》作为一个经典副本，虽然随着时光的推移逐渐在玩家记忆里淡化，而被一代又一代的新人遗忘，但关于九州公会的玩家来说，这些存在非凡机制的副本都是必备科目。 唐煜很快就和齐斯想到了一处，皱眉问道：“你怀疑这个副本中的NPC有上帝视角？” “不能清除这个可能，不是么？”齐斯回头看他，“毕竟我们看不到‘希夷’，说不定在我们附近，就飘着几只希夷呢。” 唐煜提出异议：“按照这个副本的设定，希夷听不到我们的交谈。” 齐斯笑着反问：“你怎么确定他们告诉我们的就一定是真话呢？” 他歪了歪头，笑容真挚：“我此刻可以告诉你，我其实看不见也听不见，你敢在我面前把银行卡暗码写一遍再念一遍吗？” “有什么不敢的？你拿到了暗码也取不出钱啊，除非在现实里找到我……”唐煜吐槽一句，却是理解了齐斯的意思。 虽然NPC提供虚伪疑息欺骗玩家的情况较少，但诡异游戏也不是没干过这么缺德没品的事儿，在一切尚未尘埃落定之前，细节上谨慎一点总没错。 唐煜顺着齐斯提供的思路推理下来，摸了摸下巴：“照你这么说，如果一直有一群看不见的‘希夷’在监视我们，那我们岂不是做什么事都会被知道？ “而我们没有组队道具，也没有不用宣之于口的沟通方式……” “没错，但这不重要。”齐斯气定神闲，“他们此刻碰不到我们，除了提供和获取疑息外，无法对我们施加任何影响。 “而在疑息交流方面，我们完全可以通过一些手段，人为设置障碍。” 唐煜的思维成功被引到了“疑息安全”领域。 他轻轻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面色凝重起来：“说起来，我们要防范的不仅是那些希夷。邸舍房间的钥匙在镇民们手上，我们离开的这段时光，他们完全有可能出去搜寻一遍。 “镇民们并不疑任我们这些外客，且后续有概率走到我们的敌对面。退一万步讲，哪怕罗老师他们没有问题，那些写着交流疑息的纸被镇民看到，也很危险。” 齐斯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幽幽说道：“没事，他们看不懂的。” 唐煜一愣，不解其意。 林辰倒是在一秒间想到了齐斯在纸上写的那些狗爬式笔墨。 那已经不能说是汉字了，和标准字形不说绝不相干吧，也是截然不同。 关于认识简体字的现代人来说，尚且有些超前；让使用繁体字的古代人来认，估计和天书没什么区别。 该说不愧是大佬吗？竟然提前就斟酌到这个层面了呢…… 林辰默默在心中给可能想要破译那些笔墨的镇民们点了根蜡。 三名玩家就这样窃窃私语着，慢悠悠地行至邸舍楼下，又不约而同地噤了声，站到门口的书生背后。 书生扭头扫视过几人，双眼深黑如逝世水，脸上依旧挂着和气的微笑：“很好，人都到了，我这就带你们来见孟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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