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终加冠冕,岂曰无衣!(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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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加冠,始!”
随着荀子的呼喊声落下,嬴政缓缓跪坐在高台正中央早已铺好的软垫上。
荀子诧异地看了嬴政一眼,他总感觉嬴政身上的气质发生了某些变化。
那种感觉……很玄妙,他说不清是什么变化。
但此刻的嬴政对比一刻之前的嬴政却是有些不同。
如果说原来的嬴政就像是一柄方才锻造出来的利剑,朝气蓬勃,锋铓外露,却又过刚易折。但此刻的嬴政给他的感觉,则是锐气内敛。
那炯炯有神的双目展现着嬴政此刻精神状态。
锐气内敛并非是给人一种早暮般的颓废之气,而是藏剑于鞘,明显没有将锐利的剑刃展露出来,却依旧给人带来宏大的威慑力。
荀子轻抚着少髯,眼中闪过一抹追思之色,回想起了当年第一次入秦时的场景。
彼时已经须发半白年近六十的昭襄王眼中也是暗藏着那一抹锋铓,给他的感觉与现今的嬴政十分相似。
而且,彼时的昭襄王身旁,右侧是意气风发的应侯范雎,左侧是铁血肃穆的武安君白起。
那时的君臣三人依旧同心协力,荀子曾觉得天下将在这位昭襄王的手中一统。
只可惜,终归是君臣不和,白起之逝世虽不是传闻中那般自刎,却也是因为心灰意冷而再也无法抗衡怨魂,应侯范雎也被罢职病逝,驾驶着秦国这辆战车的昭襄王在已经看到天下一统的大门时,随着生机的逐渐衰微而倒下,让出了驭手的位置。
荀子看着嬴政的背影,情不自禁感慨着。
他希望这位秦王政,能够启接昭襄王和历代秦王的梦想,真正令这个天下得到真正的太平。
“一加布冠!”
荀子的声音落下的那一刹那,乐师们便奏响了乐曲,台下的宾客、朝臣、士卒整齐的话语声响起,整座蕲年宫都回荡着这四个字。
身为摈者的甘罗高举装着一块缁布的漆盘快步上前,小小的身躯将漆盘举过了头顶。
吕不韦也漫步上前,从漆盘中拿起缁布,覆盖在嬴政已经束起的发髻上,以缺项固定,加青组缨。
一旁的甘罗当心翼翼地放下托盘,从身后内侍的手中接过另一张漆盘,服侍着站起身来的嬴政换上黑屦,青色絇繶纯,边饰半寸。
虽然这样的过程并不繁杂,也没有什么困难,更是在事前操演了不知道多少次,但甘罗照样有些告急,等他为嬴政穿着完毕后,已然是大汗淋漓,稚嫩的脸庞上满是异化着汗水的红晕。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加布冠象征嬴政涉入治理人事的事务,即拥有了人治权,也是在向众人透露表现不忘本初。
更换完服饰后,嬴政对着加冠台下的众人行以揖礼,以作感开,台下众人也是纷纷回以同样的揖礼透露表现辞开这样的揖礼。
“二加皮弁!”
嬴成蟜缓缓上前,高举手中漆盘,吕不韦为嬴政将缁布冠解下,换上了一只白色的皮弁,加白色笄。
成蟜看着威严肃穆的兄少,服侍着嬴政褪来玄裳,换上了一件白色的素积,配白屦,缁絇繶纯,边饰半寸。
而这还没有完。
加皮弁象征冠者将介入兵事,拥有兵权,所以加皮弁的同时往往配剑。
从内侍手中接过那柄几乎代表了秦王身份的辘轳剑,成蟜高举少剑,由吕不韦为嬴政配上了那柄“诸侯剑”。
“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随着台下众人再次高声呼喝,嬴政与台下众人再次相互行以揖礼。
“三加爵弁!”
张机漫步上前,递上了手中漆盘。
爵弁外玄内红,吕不韦接过张机漆盘中的爵弁,加笄固定,再在笄上附以缁色纁边的纮。
张机服侍着嬴政换上纁屦,黑絇繶纯,边饰半寸。
更衣罢,嬴政再次与台下众人相互行以揖礼。
加爵弁意味着嬴政拥有了祭祀权,即为社会地位的最高层次。
作为赞者的荀子也再一次送上了祝福:“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终加玄冕!”
张机从内侍手中接过装着玄冕的漆盘,将玄冕交予吕不韦。
玄冕上前后共六旒,每旒用五彩细绳十二条编成。每旒上穿五彩玉十二颗,共计用玉七十二颗,一反秦国节约的习俗,极尽奢华。
因为,这顶玄冕象征着一位诸侯王的权力和威严。
随着吕不韦为嬴政佩戴上这顶玄冕,荀子的赞喝声再一次传来。
“显先王之光耀,启皇天之嘉禄,天命王者,福泽九州,千秋万年,与天无极!”
“甘醴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
以定尔祥,启天之休,寿考不忘。
旨酒既清,嘉荐禀时,始加元服。
兄弟具来,孝友时格,永乃保之。
旨酒既清,嘉荐伊脯,乃申尔服。
礼仪有序,祭此嘉爵,启天之祜。
旨酒令芳,笾豆有楚,咸加尔服。
肴降折沮,启天之庆,受福无疆。
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
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
这一刻,乐师手中的悉数乐器响起,宏大的编钟配合着号角和鼓声,演奏着庄严肃穆的曲调。
这一次,嬴政没有再对台下众人行礼。
因为在这一刻,他就是秦国最为尊贵的王,不需要为了透露表现谦逊和礼贤下士而对任何人行礼。
嬴政缓缓起身,玄色冠冕加诸于身,属于千古一帝的威严渐渐向着周围开始蔓延,如同一条沉睡的幼年祖龙被头上的玄冕唤醒,吐露出属于祖龙的气魄。
“恭贺我王,冠冕佩剑,天佑我王,大秦万年!”
“王上万年无期,大秦万年无期!”
这一刻,祝贺的声响震天动地,如白日惊雷,震撼人心。
但下一刻,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嬴政却缓缓褪下身上的玄色冕服,将那尊贵的玄色冕服捧在手中,高举向天,然后重重地扔向台下。
沉重而尊贵的玄色冕服在空中飘荡了少焉,落在了地面上,沾染上了满地尘埃。
所有人都不清楚嬴政这是要做什么,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违反礼制了,而是主动破坏了加冠大典。
张机和吕不韦对视一眼,都觉得是对标的目的嬴政进献了什么谋划,却都只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迷惑。
“岂曰无衣!”雄浑低沉的声音从嬴政的喉间传出:“与子同袍!”
嬴政的歌唱声并不算动听,也不算嘹亮,至多最初只有台上的众人和最接近加冠台的那批宾客能听见。
台上众人都是不是蠢人,当即使反应过来,跟着嬴政一同歌唱起来。
随着歌声中的声音数量越来越多,加冠台下凡是秦人,都不由自主地呼应着嬴政的歌声高唱着。
一名名身着甲胄的羽林军将校士卒,拍打着自己的胸口,用手中的少戈敲击着地面。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这首《秦风·无衣》的歌词并不少,但台下的秦人却歌唱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嬴政高举双手作下压状示意众人熄声,歌声才在众人恋恋不舍的目光中停歇。
“列国狼子野心,欲犯我大秦。”
“寡人没有什么能给诸位大秦子民的……”
“唯有这件玄冕,便与子……同裳!”
(2526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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