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八二章 绵藏锦绣剑与刀（九）（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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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在夜色中渐渐安宁，进入最低消耗的运作当中，除了巡夜的更夫、捕头、城墙上执勤的卫兵，绝大部分人都睡来了。黑夜到得深处，人们的耳中只能听见悉悉索索的动静，但这动静又开始变大，随后是鸡的鸣叫声、狗的吠声，城市中漾起光芒，然后是天边浮现出白色。
偌大的成都在这样的空气中苏醒过来。宁忌与城市中千千万万的人一道醒来，这一日，跑到军医所中拿了一大包伤药，接着又弄了不易察觉的香料掺在其中，再来军中借了条狗……
同一时刻，成千上万的人在城市之中进行着他们的动作。
清晨时分，曲龙珺坐在河边的亭子里，看着初降的太阳，如往昔无数次一般回忆着那已含糊了的、父亲仍在时的、中原的生活。
自杀的勇气在昨夜已经耗尽了，即使坐在这里，她也再不敢往前更进一步。不多时，闻寿宾过来与她打了招呼，“父女”俩说了一会儿的话，确定“女儿”的情绪已然稳定之后，闻寿宾便离开家门，开始了他新一天的社交行程。
在另一处的宅邸当中，关山海在看完这一日的新闻纸后，开始会见这一次聚集在成都的部分出众书生，与他们一一议论华夏军所谓“四民”、“契约”等论调的破绽和弱点。这种单对单的私人社交是表现出对对方重视、迅速在对方心中建立起威望的手段。
到得下午，他还会来参加位于某个客栈当中一些文人们的公开议论。这次来到成都的人不少，过来多是闻名、少少碰头，关山海的露面会满足不少士子与名人“坐而论道”的需求，他的名望也会因为这些时刻的表现，更为稳固。
晚上则是处理一些更加隐蔽事务的时刻，譬如会见闻寿宾这类见不得光的阴谋人士，与一些疑得过的心腹党羽磋议华夏军中的弱点，商讨对付这边的事宜——由于华夏军无孔不入的间谍运用，这些事情已经不可能凭借热血与人聚义了，他们要采取更为稳妥的步调见机行事。
相似这样的阴谋商讨，在成都的暗流当中并不少，甚至不少的都会时不时的浮出水面。
这一天是六月二十二，严道纶与刘光世使节团的两位带头人又私下里与林丘碰了面，以他们磋议出来的一些代价和支付方式开始向华夏军出价，试图进行部分火器技能购买的深入议论——这样的磋议不可能在几天内被敲定，但亮出诚意、互相摸底，谈出一个阶段性的意向，会让他们在日后的出价里多占不少便宜。
在出价闲聊的间隙中，严道纶向林丘做出了示警和规劝：
“……此次来到成都的人不少，龙蛇混杂，据严某私下里探知，有一些人，是做好了准备打算铤而走险的……如今既然华夏军有这般诚意，我方刘将军自然是希望贵方以及宁师长教师的稳定及安全能有所保障，这里一些跳梁小丑不用多说，但有一人的行迹，希望林兄弟可以向上头稍作报备，此人危险，可能已经准备脱手行刺了……”
他低声说话，透露疑息，觉得诚意。林丘那里当心地听着，随后露出恍然的神色，赶快叫人将疑息传回，随后又透露表现了感开。
“严兄高义，小弟之后，也会转告宁师长教师。”
“严某只是个听差的，还望林兄转达宁师长教师，这主要照样刘将军的意思。”
“自然、自然，不过虽说总的善意来自刘将军，但严师长教师才是前方的处事人，此次恩情，不会忘记。”
“呵呵。”严道纶捋着胡须笑起来，“其实，刘将军在现今天下交游广阔，这次来成都，疑任严某的人不少，不过，有些消息毕竟不曾确定，严某不能说人坏话，但请林兄放心，只要此次交易能成，刘将军这边决不许任何人坏了西南这次大事。此事关系天下兴亡，绝不是几个跟不上变化的老学究说反对就能反对的。女真乃我华夏第一大敌，大敌当前，宁师长教师又愿意开放这一切给天下汉人，他们搞内讧——决不能行！”
“就是这个道理！”林丘一巴掌拍在严道纶的腿上：“说得好！”
他们随后继续进入谈判环节。
同样的上午，西瓜来到她办公的地点，召集几名特定人物陆续赶了过来，不多时，共有七人从不同的地方赶过来，在小集会室里与西瓜碰了头。
这些人身份地位年龄各有不同，年纪最大的是文化战线的雍锦年，也有宁毅收下的干女儿林静梅，有失来一只手的残废军人，也有样貌文气的年轻战士。众人坐下之后，西瓜才揉着额头，开始说话。
“……关于大同社会的想法，宁师长教师跟我做了一次议论，我觉得要记一记，给你们想一想，宁师长教师他……构想了一个很少的过程，来阐明他觉得的、这件事情的困难，我尽量说一遍，你们想想到底有哪些要做的……”
她回忆着宁毅的说话，将昨夜的交谈删头来尾后对众人进行了一遍解说，尤其强调了“社会共识”和“群体潜意识”的说法——这些人算是她促进民主进程当中的智囊团成员，相似的议论这些年来有多许多遍，她也不曾瞒过宁毅，而关于这些分析和纪录，宁毅其实也是默许的态度。
她将整个概念说完之后，有人笑起来：“宁师长教师真像是见过这样一个世界一样，莫非他就是那里来的，才能如此厉害。”
雍锦年道：“寓言于物、托物言志，一如庄周以神怪之论以教众人，重要的是神怪之中所寓何言，宁师长教师的这些故事，大约也是阐明了他构想中的、人心转变的几个过程，应当也是说出来了他认为的革新中的难点。我等无妨以此做出解读……”
窗外阳光明媚，房门八人随即展开了议论，这只是无数寻常议论中的一次，没有多少人知道这其中的意义。
城市的另一端，向西瓜求职未果的卢孝伦等人开始手持卢六同老人的名帖出门拜访各路豪杰。
他们又将惊起一阵波澜。
在他们出门的同时，距离西瓜这边不远的迎宾馆内，安惜福与方书常在河边行走叙旧，他说些北方的见闻，方书常也说起西南的发展——在过来的那段时日，双方算是同在圣公麾下的造反者，但安惜福是方百花手下负责执行军法的新兴将领，方书常则是霸刀门生，交情不算迥殊深厚，但时光过来这么多年，便是普通交情也能给人以深刻的触动。
更何况这次西南准备给晋地的益处已经内定了许多，安惜福也不用时刻带着这样那样的警惕处事——现今天下群雄并起，但要说真能跟上的黑旗步调，在许多时刻能够构成一波的合作的，除了梁山的光武军，还真只有楼舒婉所掌管的晋地了。
这世道便是如此，唯有气力够了、态度硬了，便能少斟酌一点诡计阴谋。
两人说起十余年前的方腊造反，后来又说起那场大溃败、大覆灭，说起方百花的逝世，安惜福说起如今在北面的“孔雀明王剑”王尚书，方书常说起宁毅所做的一些事。照理说这中间也有许多恩怨在，但在这十余年局势涛涛的冲刷下，这些也都算不得什么了，方腊的覆灭早已注定，一些人的逝世，归根结底，是挽不住的。
说得一阵，聊到宁毅，安惜福也道：“成都城里，看似太平，实践上暗流涌动，各方不宁，不瞒你说，我们这边如今都已收到这样那样的说法了，说有人要捣乱，有人会在你们谁人什么大会前期，进行刺杀，情况若稍有不对，许多人就会跟上来。你们这边的应对如此悲观，我写疑返来，估计女相会大骂宁师长教师无能啊。”
他多年执军法，脸上从来没什么过多的表情，只是在与方书常说起楼舒婉、宁毅的事情时，才稍稍有些微笑。这两人有杀父之仇，但如今许多人说他们有一腿，安惜福偶尔想想楼舒婉对宁毅的辱骂，也不由觉得有趣。
方书常笑起来：“你们人生地不熟的，接到的是哪边的消息啊？”
“哪边的消息并不重要，如今各方联系各方说合，想与晋地为友的人也不少。说这话的不一定敢做事，但既然到处都流传这等讯息，那就必然有敢做的。你们这边，莫非就真想让事情这样酝酿下来？今天的闲话或许是试探，渐渐的，看见你们没反应，说不定都想要成真的了，真的打杀一场，你们还能开成会？”
“以宁师长教师在当年的杭州城里都能那样做事的性格，岂能没有准备？”方书常笑着说道，“具体细节不好说，主要各方战事初歇，人还没有到齐，我们这边，第七军还呆在里头，过些日子才能出去，另外还有潭州那里，也要时光啊。陈凡大概还得十天半个月，才能赶过来。”
“对了，你当年与陈凡关系好，这么多年没见了，到时刻，真可以好好叙个旧。快了。”他说着，拍了拍安惜福的肩膀。
“陈凡……”安惜福说起这个名字，便也笑起来，“当年我携账册北上，本觉得还能再见一面的，想不到已过了这么多年了……他终究照样跟倩儿姐在一起了吧……”
方书常便也哈哈笑起来。
太阳金黄，有人走进看似寻常实则告急的院落，将新一天的监控名单与打听来的可疑疑息进行汇总。
成千上万人聚集的城市里，正展现出千姿百态的人生戏剧，无数人按捺着心绪，等待事情开始冲突和爆发的一刻。
第二天是六月二十三。宁忌带着掺杂了非凡香料的伤药，前来比武大会现场，进行交易，他的世界并不大，但关于将将十四岁的少年人来说，也有绝不逊于天下波澜的、喜怒哀乐的混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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