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〇三章 铁火（四）（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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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宏大的热气球高高地飞过黄昏的天幕，黑旗军徐徐促进，进入交战线时，如蝗的箭雨照样划过了天空，黑压压的抛射而来。

    黑旗一方同样予以反击。

    成千上万人的军阵，成千上万的箭矢，延绵数里的范围。这人海之中，卓永青举起盾牌，将身边射出了箭矢的同伴覆盖下来，然后便是噼噼啪啪的声音，有箭矢打在他的盾上被弹开了。周围是嗡嗡嗡的躁动，有人呐喊，有人痛呼出声，卓永青分明能听到有人在喊：“我没事！没事！他娘的倒霉……”一息之后，呐喊声传来：“疾——”

    身边的同伴身体在绷紧，然后，卓永青大声地呐喊出来：“疾！”

    这一刻，数千人都在呐喊，呐喊的同时，持盾、发力，猛然间奔行而出，脚步声在一瞬间怒如潮水，在少达里许的阵线上踏动了地面。

    “杀——”

    呐喊声移山倒海，对面是两万人的阵地，分作了前后几股，方才的箭矢只对这片人海造成了些许波澜，领兵的层层将领在大喊：“抵住——”军队的前方结成了盾阵枪林。这边领兵的主将名叫樊遇，不停地传令放箭——相关于冲来的五千人，自己麾下的军队近五倍于对方，弓箭在第一轮齐射后仍能陆续发射，然而稀稀拉拉的第二轮造不成太大的影响。他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牙关已不自觉地咬紧，牙根酸涩。

    这不是正统的打法，也根本不像是武朝的部队。仅仅是一万多人的军队，从山中跃出之后，直扑正面战场，然后以分出的五千人对着自己两万兵，以及后头的压阵的七万余人，直接创议正面进攻。这种不要命的气魄，更像是金人的军队。然而金国人无敌于天下，是有他的道理的，这支军队虽然也有着赫赫战绩，然而……总不至于便能与金人匹敌吧。

    他之前是这样想的，但至多在这一刻，对方爆发出来的惊人行为，令人心中的想法多少有点动摇：“给我挡住——”他口中暴喝，同时吩咐手下，看能否以强弓将天上的“妖法”射下。阵型前方，一箭之地缩短为零！

    轰隆隆的声音，海潮一般延绵的轰响，来自于盾牌与盾牌的冲撞。各类呼喊声响成一片，在接近的一瞬间，黑旗军的锋线成员以最大的努力做出了遁藏的动作，避免自己撞上刺出的枪尖，对面的人疯狂呐喊，枪锋抽刺，第二排的人撞了上来。接着是第三排，卓永青用尽最大的力量往同伴的身上推撞过来！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结实的脚步不停地朝后蹬，往前推！盾阵僵持了少焉时光，第二排上，罗业几乎清楚地感受到了对方军阵朝后方退来的摩擦声，在原地防守的敌人抵不过这瞬间的冲力。他深吸了一口气：“都有——一！”

    周围的人都在挤，但响应声稀稀拉拉地响起来：“二——”

    第三声响起的时刻，周围这一团的人声已经整齐起来。他们同时喊道：“三————”

    所有人都在这一瞬间用力！

    前方，盾牌和盾牌后的敌人被推飞开了，罗业与身边的将士抡起了钢刀，哗的一刀斩下来，白蜡杆制成的枪身被劈断了，在空中飞翔，罗业已经看到了前方兵士的眼神，看起来也是一般的凶狠粗豪，目露血光，只在眼中有着慌张的神色——这就够了。

    他的第二刀劈了出来，身边是无数人的前行，杀入人群，少刀劈中了一面盾牌，轰的一声木屑飞溅，罗业逼上前来，照着眼前放大的敌人的头脸，又是一刀。这豁尽了全力的刀光之下，他几乎没有感受到人的骨头造成的阻隔，对方的身体只是震了一下，骨血横飞！

    刀真好用……

    他的心中闪过了这一丝丝的念头，稀薄的红色已经蔓延开来。有人发出了来自心底最野蛮之处的吼声。

    “杀啊啊啊啊啊啊啊——”

    厮杀的锋线，蔓延如怒潮般的朝前方扩散开来。

    一颗热气球扔下了炸药包，在樊遇帅旗附近发出轰然震响，一些兵士朝着后方看了一眼，樊遇倒是无事。他大声嘶喊着，命令周围的兵士推上来，命令前列的兵士不许推，命令军法队上前，然而在交战的前锋，一道少达数里的血肉涟漪正疯狂地朝周围推开。

    卓永青在不停向前，前方看起来有许多人，他们有的在抵抗，有的逃跑，人挤人的情况下，这个速度却极难加快，有的人被颠覆在了地上，执着少枪的黑旗兵一个个捅将过来。不多时，卓永青挥出了第一刀，这一刀挥在了空处——那是一名拼命想要后退的敌人，咬紧了牙关照着这边挥砍，卓永青如同往日的每一次训练一般，一刀全力挥出，那人朝着后方瘫倒在地，拼命后退，同伴从卓永青身边冲过，将少枪捅进了那人的肚子，另一名同伴随手一刀将这敌人劈倒了。

    潮水不停前推，在这黄昏的原野上扩大着面积，有的人直接跪在了地上，大喊：“我愿降！我愿降！”罗业带队碾杀过来，一面促进，一面大喊：“掉头厮杀，可饶不逝世！”有的还在早疑，便被他一刀砍翻。

    军阵后方的军法队砍翻了几个逃跑的人，守住了战场的边缘，但不久之后，逃跑的人越来越多，有的兵士原本就在阵型中央，往两侧逃跑已经晚了，红着眼睛挥刀冲杀过来。开战后仅仅不到半刻钟，两万人的溃败如同海潮倒卷而来，军法队守住了一阵，然后不及逃跑的便也被这海潮沉没下来了。

    樊遇呆若木鸡地看着这一切，他看了看后方，七万人的本阵那里，言振国等人想必也在呆若木鸡地看着，此外，还有城墙上的种冽，想必也有女真那里的完颜娄室。他咬紧了牙关，目中充血，发出“啊——”的一声呐喊，然后带着亲卫策马朝战场南面逃亡而来。

    随着樊遇的逃跑，言振国大营那里，也有一支马队冲出，朝樊遇追赶了过来。这是言振国在军队跺脚呐喊的结果：“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立刻派人将他给我抓返来，此战过后，我杀他全家，我要杀他全家啊——”

    目光充血的疯狂呐喊代表了言振国此时的心情，攻城数日，他麾下军队的丧失都算不得太大，然而当着面前一战之下，眨眼间迎来的是两万人的溃败。他的心中除了惊慌、不可置疑外，心底已经有了隐隐的热意。

    两万人的溃败，何曾如此之快？他想都想不通。女真擅骑兵，武朝军队虽弱，步战却还不算差，许多时刻女真骑兵不想支出太大伤亡，也都是骑射骚扰一阵后跑掉。但就在前方，步卒对上步卒，不过是这一点时光，大军溃败了，樊遇像是疯子一样的跑了。即使摆在眼前，他都难以启认这是真的。

    但溃败还不是最糟糕的。

    此时那溃败的军队中，有折半是朝着两侧逃跑的，对面那混世魔王的军队当然不好追赶，但仍有大批的溃兵被裹挟在中间，朝这边冲来。

    这些溃败的兵士虽然不想回头作为前锋与本阵厮杀，然而要往两侧逃跑已经有些晚了，已然冲杀过来的黑旗军非但未有停下休整，其前推的势子甚至有愈发暴烈的态势，顶多，后阵暂时变作了前阵，以半月形的姿态驱逐着溃败的樊遇大军，一路推杀。

    双方此时的相隔不过两三里的距离，天空中夕阳已开始黯淡，那三个宏大的飞球，还在接近。关于言振国而言，只觉得眼前遇上的，简直又是一支凶残的女真军队，这些野人无法以常理度之。

    他也曾知道一些那小苍河、那混世魔王的事情，只是在他想来，即使对方能打败西夏，与女真人比起来，终究照样有距离的。但直到这一刻，西夏人曾经面对过的压力，朝着他的头上结结实实地压过来了。

    对方的这次发兵，明显便是针对着那女真战神完颜娄室来的，北面，那一万二千人还在以咄咄逼人的姿态与女真西路军对峙。而自己这边，很明显的，是要被当做碍事者被先行清扫。以五千人扫十万，乍然想起来，很愤慨很憋屈，但对方一点早疑都未曾表现出来。

    而且，如果以对方摆明车马硬肛女真人的战力来衡量，两万人溃退得如此迅速，自己这边的几万人能不能打过对方，他的确是一点疑心都没有的。

    像是神仙打架，小鬼遭了殃。

    当然，无论心情如何，该做的事情，只能硬着头皮上，他一面派兵向女真求援，一面调动军队，防御攻城大营的后方。

    此时，罗业等人驱逐着将近六七千的溃兵，正在大规模地冲向言振国本阵。他与身边的同伴一面奔跑，一面呐喊：“华夏军在此！掉头冲杀者，可饶不逝世！余者杀无赦——”

    人潮两侧，二团团少庞六安派出了不多的骑兵，追逐砍杀想要往两侧逃亡的溃兵，前方，原本有九万人聚集的攻城营地防御工事马虎得惊人，此时便要禁受考验了。

    女真军队方面，完颜娄室派出了一支千人队南来督战，与他对峙的黑旗军绝不客气，朝着女真大营与攻城大营之间促进过来，完颜娄室再派出了一支两千人的骑兵队，开始朝这边进行奔射骚扰。延州城，种家大军正在集结，种冽披甲持矛，正在做打开城门的安排和准备。

    他曾经说合过黑旗军，希望双方能够并肩作战，被对方拒绝，也觉得不算意外。却从未曾想过，当黑旗军自山中跃出的一刻，其姿态是如此的暴烈凶残——他们竟要与完颜娄室，正面硬战。

    只是想一想，都觉得血在翻腾燃烧。

    家中的大夫过来劝告他的伤情，游说他派旁人领兵，种冽只是哈哈一笑。

    “若今日败，延州满城上下，再无幸理。扶危定难，马革裹尸，大丈夫当有此一日。”他举起少戈，“种家人，谁愿与我同来！？”

    周围传来了呼应之声。

    夜色降临，北面，两支军队的摩擦试探正往来进行，随时可能爆发出大规模的冲突。

    而在延州城下，人海冲向了一起，汹涌翻腾，飞来的气球上扔下了东西。言振国离开了他的帅旗，还在不停地传令：“守住——给我守住——”

    这一战的开端，十万人对冲厮杀，已然杂沓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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