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四章 元宝儿，元锦儿。（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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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然间，回到谁人雪夜了。
周身的热气一波一波的，风吼过来，鹅毛大的雪花，冷到极处了，身体反而会热起来，她挤在柴堆里不肯出来，看见娘娘走过来了，嚎啕大哭：“为什么是我啊？为什么不是姐姐？为什么是我啊？”
那一年她五岁，但谁人问题，的确是她该问的。
她少在江南的小渔村边，却并非打渔为生，家里有个姐姐，下面有个弟弟，她是姐姐的妹妹，弟弟的姐姐，排行第二。但不知道为什么，地的收成还好，爹爹还在财主老爷的作坊里帮工，家里却越来越穷了，只有五岁的她当时并不清楚这些。只是谁人人牙子第二次来到家里的时刻，便是谁人大雪夜，她跑了出来，躲在房子外面的柴垛里不敢回家，直到娘娘过来要将她找返来。
“为什么是我啊？”
她哭着问，家里人没有说，可她就是知道一些什么。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自己……要被送出来。虽然家里许多东西都没有，很穷，可她照样知道，只有呆在家里是最好的，比外面都好。
她知道送的不会是弟弟，可她不清楚为什么不是姐姐，虽然她也并不想姐姐离开……娘娘抱着她哭着说：“因为你聪慧，你比姐姐聪慧，你聪慧，出来了，比姐姐有活路。你别怪你爹爹，你怪娘……”
她一直记得母亲哭着说的那句她比较聪慧。她被卖掉了，几次转手，卖到青楼里，训练、打骂，饱一顿饥一顿，饿肚子，过了几年，她少开了身条，样貌秀气，也因为聪慧，被好吃好喝地养起来了，还有老师来教她们仪态教养，教她们读书，琴棋书画。
她一直记得爹爹和娘娘，记得谁人大雪时的夜晚，那句你比较聪慧，比姐姐有活路。她真正理解这些的时刻，不知道是不是要恨爹爹和娘娘，快到十三岁的时刻，她在青楼中第一次作为清倌人露面待客。快到十五岁时，她身边攒下的铜钱和碎银子，终于换成了一个大大的银元宝，也终于能够得到妓院妈妈的正眼相待，给她一次返来省亲的机会。
她记得当时的杨妈妈对她说这件事时脸上只有睥睨和嘲讽的表情，关于没有价值的女子，杨妈妈一向是冷淡的，她心中也只有害怕而已，不能清楚对方那一眼中的寄义。她双手里握着、捧着谁人元宝，甚至托付金风楼的龟奴叔叔替她租了一辆小马车，一路返来，那时刻她没有想好到底怎么面对爹爹和娘娘，是恨他们照样原谅他们，她想着到了地方她就能想清楚，她可以凭着那时刻的心情，骂完他们掉头离开一辈子也不再理会他们，又或者是将元宝儿留下，掉头离开，从此一辈子也不理会他们。一只元宝，五十两银子，够一家人用良久了。
可她没能得到憎恨或是谅解的机会。
爹爹来到山上砍柴，摔逝世了，弟弟生了场病，跟财主老爷家借了钱，病却如故没有治好，弟弟逝世后，娘娘也逝世了。她想起娘娘说的，你聪慧，也许有一条活路。
不过姐姐嫁给了财主老爷家的儿子当小妾，如今也还活着。
于是她换了一身村人的衣裳，过来找姐姐，她没有跟姐姐说她做了妓女的事情，财主老爷家的后院里，姐姐没有问她这么些年来的经历，一直说的，是她如今跟其它几个小妾如何争宠，看对方不顺眼的事情，她受的欺负，读了些书的丈夫还整天在镇里的窑子花钱，这类那类的事情。她没有呆到中午就走了，因为财主老爷的儿子返来，看见了她，然后眼神就有些变了，之后姐姐看自己的眼神也有些变化，开始早疑和提防起来。
她后来能够在金风楼里成为花魁，姐姐的样貌也不差的，但是十年来的教养成了差异，她虽然穿着打补丁的衣服，比起姐姐来，也太惹眼了，姐姐……甚至有些怕自己留下来跟她争宠。她捧着那只元宝儿，跟从行的龟奴叔叔一道回金风楼，谁人小渔村，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来过。
她是聪慧人，能有一条活路。从那以后她就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她要沿着这条活路开开心心地走下来，自己……至多比爹爹跟娘娘的一辈子过得好多了，她不再多想，开心起来，也许以后还会有个很厉害很厉害，家世又好的大才子把自己娶回家来，当个小妾，快快活乐地过一辈子。
当然，也有些东西，是她一直都有些憧憬的。
谁人叫云竹的小姐姐，在她跟着老师读书时就见到了，脾气好，也肯赞助人，听说她以前是官家的小姐，也许她身上带着的，就是官家小姐的气质吧，她没有那样的气质，只是觉得……有些羡慕。
当然，彼此并没有太多的交集，后来都在金风楼中当了清倌人，互相也只是点头之交。锦儿觉得自己对她是有些憧憬，那种憧憬难以说得清楚。当然，金风楼中并不是所有人都看得惯聂云竹的做派，有的姑娘很仇视她，看不惯她的出身，看不惯她清高的做派，看不惯她不肯开心的样子，看不惯她那样不开心就能有比肩最红花魁的名气，就连妈妈杨秀红，看起来对聂云竹都是不满意的，偶尔骂她一顿。
解开心结、看清前路的元锦儿过得很快活，身边很快就有了更多更多的元宝儿，她只是看着这一切，放出心中一点点角落来憧憬谁人叫聂云竹的女人，然后与她保持淡然的点头之交。后来聂云竹果然离开金风楼了，杨妈妈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她的善心当然不会随便乱发，但对楼中这些有材干的女子是关心的。她曾经说过，在那样的环境里，如果自己还不争气，是不配活着的，而假设少得实在不英俊，那也是老天爷不给饭吃，这样的世间，莫怨莫尤了。
她那样骂来骂来，是想让云竹姐姐认清现实，选条容易的路走，可最后照样没有成功，即使如此，她照样给了云竹来楼里教琴的机会。
不过，自己是不会走那条路的，虽然渐渐少大，能够认清楚心里憧憬的到底是些什么，但那都是不用要的非分之想。自己很聪慧，会一直从这条活路上走下来，或者，说自己是个功利的人也好，有时刻觉得，爹爹跟娘娘将自己送出来，就是想让自己活着，活着就好了……只是看见那聂云竹过得窘迫时，又忍不住想要送些钱来……
自己是功利之人，她这样说服自己，可到得最后，聪慧人照样忍不住多想。从金风楼里出来，杨妈妈谁人刀子嘴到底是喜悦照样失望呢？可能两者皆有吧。在天上的爹爹和娘娘是怎样想的呢？觉得自己做对了，照样会觉得自己放弃了活路？她不知道。
但她过得很开心。能够从谁人环境里一道出来的人，很容易变成亲密的姐妹，相濡以沫，她从此将云竹姐当做了最亲的人。此后，还有谁人会忽然出现或者消散的古古怪怪的男人，成为了她与云竹姐之间的隔阂，可是也带她看到了以前从未曾想过的风光。
渐渐的……
喜欢跟他斗嘴。看他说笑话的样子。没有正经的样子。喜欢看他因为自己占据了云竹姐而无奈的神情。喜欢看他因为自己的不注意占了云竹姐便宜后得意的样子。他知不知道那是自己有意的呢？
喜欢看他在自己和云竹姐面前从容的样子。在别人面前从容的样子。喜欢听人说起他的新闻，听人夸奖他的。喜欢他认真时的样子。喜欢他在苏家人面前保护自己和云竹姐的样子。喜欢又不喜欢他染着血时的样子。他会不会知道自己喜欢他这么多……
也是因为他和云竹姐，她渐渐地看见，原来在自己心里，在那片风雪中站着的谁人小女孩，她捧着她的元宝儿，一直在哭，她在自己的心里，自己也许是很痛的。可惜，这小女孩自己看不到，这痛楚自己也感受不到。直到如今，才能够渐渐地看见她，也是因为看见了她，她觉得，已经不再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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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问题，是病也不是病。心情郁结，气血有点乱，有意事了，憋在心里出不来，这几天睡眠和饮食大概都有些影响，但看身体状况还好，时光也不怎么久。随便开点药，喝了就是骗一骗她……之前性格应该是比较活跃吧？”
屋檐下，金光洒下来，背着药箱的中年大夫如此说着，宁毅听完，回头望向房间里，随后点了点头：“嗯，比较活跃……真没事？”
“这样的心病，说大不大，不过要说小，有些其实也不小的，有的女子住在深宅大院的，心情郁结，解不了，少久下来，也就是十年八年的命。”中年大夫八卦了一下，随后笑着摇头，“不过我看这位姑娘，应该没这种事，你找到症结，开导一下，饭吃得香，睡得香也就自然好了……药方我待会让人送来，先告辞了。”
“这是诊金……开了。慢走。”宁毅从衣袖里拿出银子，随后拱手目送那大夫远来，他站在那屋檐下望着房间里床上还在昏睡的女子，少焉，抬了抬头，吸了一口气，再少少地呼出来，举步朝里面走来。
“真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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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刻，意识到自己做了谁人少少的梦。睁开眼睛，明朗的日光照在门口，光的粉末在空气里打着旋儿，另一边的窗户也开了，风吹出去，凉爽而明亮的感觉，拂动书本和纸张，哗啦啦的轻响。
然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睡的，是宁毅这边房间的床上，额头上似乎还盖了一块湿毛巾，微凉的感觉，很舒服，不过之前撞到的地方，依旧还有些痛感，恐怕起了个包了。
偏过头来，宁毅正坐在桌边整顿他的稿子。锦儿回想起自己弄乱对方书稿的事情，有点心虚，于是她不敢乱动，悄悄地闭上眼睛，装作自己没有醒来。
也不纯是因为稿子的事情而觉得无法面对他，既然这样，先把头扎到土里装作天下太平就好了……
她心中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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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题目更贴切，之前情之一字的题目就当是上下完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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