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六章 终现的……黑潮！（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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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次相似宴会的开端总是很单调……
董大人关于这一年江宁发生的各类事情的总结啊，未来这一年的一些期望啊，换汤不换药的每年都会说，本年由于情况开始变得非凡，此时还暧昧其辞地说了好些东西，事实上，关于江宁织造业的真实情况，如今落座的许多人，大概都要比这董大人清楚得多。
“今晚吃蟹……”作为这一晚事情的见证者与参与者，王家的王文卓在灯影摇动间喃喃低语了一句，楼下已经隐约传来了香气，随后偏过头与身旁的一名管事交谈：“今晚的事情，你看怎么样？”
那王家管事低声道：“自然照样希望苏家能胜出，而且看起来，问题似也不大。”
“黑家和薛家也不是省油的灯，你看看那里，那两家人似也不是非常告急的样子，而苏家……老实说这宁立恒让我觉得有些气馁……”
王家算是在江宁中型偏小的商户，一直以来与苏家都有不错的合作关系，此时自然也希望苏家能拿到皇商，他们必然也会有益处。只是王文卓此时望望那里的宁毅，觉得这是唯一似乎不太靠得住的地方。那王家管事笑了笑：“他一介书生，无须来管他，我们知道背后照样由苏家二小姐在管事也便行了，今夜终是苏家准备充分，如今只待收线，当无问题。”
“只要薛家不动什么手脚，我倒也是放心的……”
薛苏两家关系不穆，因此王家关于薛家好感也不多，月前苏伯庸遇刺之事，不少圈内子大抵都认为是薛家动了手。当然这种事情一旦认定下来是非常严重的，明面上自然不可能有人说出来。
私语之中，前方董大人的说话也已经接近正题，众人安静下来，在音乐的菜肴香气中，等待着今晚最重要的事情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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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请大家共同观赏我齐家新近织造出来的雪纹纱，此纱所用丝线织造不易，制成之后，轻、薄、柔韧，请大家看看，此纱几近透明，其上天然纹路如雪线洁白，我们用非凡织机控制丝线根数……”
时光入夜其实不久，绿漪楼上，诸人皆已落座，诸多席位之间，一家织户主事如今正将一匹纱布在场所中央展开，周围诸多的圆桌之上，水果、点心等物皆已上齐，诸多织户、官员在他说完之后，议论一番，随后那贺方贺大人起身笑着宣布若有感兴趣的可以上前品评，于是各个桌子都有人来到中央，近距离看看那纱布质量，与那齐家的主事谈笑交流。
今晚的聚会有关岁布，有关皇商，也有关各个织户此后在江宁的地位。当然，各类各样的交流也不会仅止于争夺皇商一项，对自家东西有疑心的，拿出来露露脸，此后或许某些织户就会有意向过来谈合作或是其它的一些事情。此时这展现才刚开始，那齐家主事说完，基本都会有人笑着围过来看看，有的人在周围坐着谈天。
“这纱倒还不错……”
“分丝的法子，早几年黑家便已有了……”
“不过黑家那布产量不高。”
“这齐家可交……”
这时刻候当然不可能详谈，但有兴趣的都已经上来看过了质量，之后还会有一个晚上的时光可以渐渐斟酌渐渐磋议，就算没什么兴趣，例如苏家、黑家、薛家也都会有人过来品评一番，说几句好话，这事情一开场，气氛也就变得热烈起来。
齐家之后，贺大人也开始叫另一户人家出来说说这一年的事情，众人认真听着，有些商户或者也会在这样的聚会上透露一些想要透露的讯息，未必不是来年的一个风向标。说完之后，这一家倒是没有拿出什么新布料来，接着是下一家……
这个程序进入之后，众人都有些认真，关于皇商的关注暂时倒是淡了一些，专心地看着眼前的事物，议论对自己有益的事情。王家也看中了一样布料，王文卓与旁边的掌柜磋议一番，决定待会宴会中来那里探探话风或者意向什么的。
这次参与聚会的商户一共大概有二十余家，每家每户肯定都会有些话说，但不一定都有东西拿出来，这也全看自愿。聚会到一小半的时刻，那贺大人道：“……请吕家出来说说这一年来发生的一些事情。”宴席当中，由于方才一家布料展现所引起的窃窃私语才渐渐停下来，众人有些安静地等待着那吕家的布料展现。
随后，那吕家主事出来结束简短的总结，旁边的人拿过来一个锦盒，他笑着拍了拍：“……以往我吕家熏茶丝受大家关照，克日以来，我们相沿了熏茶丝的想法，眼下制出了一款新布，暂时尚未命名，先拿出来与大家品评一番，请诸位前辈指正……”
他打开盒子，让下人将一款黑色的布匹展现在众人面前，人群中发出赞叹之声，王文卓也张开嘴看了几眼，随后几乎是与家中管事同时将目光望向了一旁，随意地打量着周围一些商户的反应，最主要的，照样苏家、薛家、黑家这几户的人。那吕家的熏茶丝原本便是江宁著名的布匹，这次聚会上也有可能威胁到位置最高的这三家。少焉之后，他才将目光收了返来，与管事笑笑。
“看起来，三家皆有杀手锏，对这吕家倒是无所谓。”
“本当如此。”
“不过这黑布当真不错，我上来看看。”
王文卓说着起身，在座商户之中，其实不少人方才也都在视察着黑家、薛家、苏家众人的脸色。黑家人一直都在有风度地微笑着，每一家东西出来之后，都很有风度地交谈一番，然后上来问些问题，这时刻候也未变过。薛家则也显得自疑满满，苏家也是相似，如今暂代大房的第一才子宁毅的右手一直按在桌上的锦盒盖上，手指悠闲敲打着，一股安静、自疑的感觉油然而生，这时刻候廖掌柜也未跟他交谈，而是与身边掌柜笑着说几句，然后起身上前，旁边苏仲堪也走了过来。
吕家的布动摇不了这三家的位置，但在江宁来说，也已经算是很不错的布品，一时光掀起了聚会当中的一场小热潮，黑家的黑启厚这时刻也已经出来，与苏仲堪针对这布交谈一阵，给了颇高的评价。自由上前的时光结束之后，那黑布也被陈列在楼层的前方，以便此后整个的宴会过程当中大家都能看见。
下一家出来之时，这纷纷议论还未中止，随后这些议论稍稍平息下来，众人进入到其余商户的时光，吕家那黑布的余韵一直未消，到的几家现身完后，贺方出来说出薛家“大川布行”的名号时，宴会场中的气息，才陡然被一刀切断。这个晚上，几乎所有人都在预估的一个时刻，终于到来。
圆桌边，宁毅敲打的手指停了下来，廖掌柜等人正了正位子，薛延朝这边笑笑，捧着一只木盒上前，开始说起薛家之前这一年中的好事。二楼大厅之中安安静静的，所有人都在注意着薛家将要拿出来的东西，以及苏家这边的态度，当薛家终于将一款紫色贵气的新布展现出来时，几乎整个空间里的气息都凝滞十数息。人们安安静静地等待着旁人的反应，多数朝苏家这边望来，就连薛家人都在野苏家这边投过来注意的目光。苏家的掌柜在看了一会儿之后，也在互订交换着一些目光。
一秒、两秒……终于，廖掌柜朝周围环顾了一周，整顿下袍服，笑着站了起来，准备上前来看，在他跨出一步之时，宁毅皱了皱眉，手指再度落下，后背靠回了椅子。随后，才听见周围在轰然声中私语声混成了一片，众人都陆续起来走上前来。
“苏家没反应？”
“怎么搞的？”
“薛家没有后招？”
“苏家早已准备几年时光，光靠刺杀了苏伯庸看来意义也不大，苏檀儿未倒……”
“这次苏家的孤注一掷见成效了……”
“压轴，皇商恐怕要归苏家……”
“黑家还难说，但若黑家有意，按照以往的情况，本应黑家压轴的才对……”
“厚积薄发、真正的厚积薄发就是这样了……”
“苏愈这下该放心将一家子交给他孙女了……”
窃窃私语的各类议论当中，众人也笑着走上前来，作为江宁织造的三大家之一，众人此时虽然错愕，但仍然不会不给它面子，场面顿时光热烈起来。当然这样的热烈中，也各有各的心情。热烈归热烈，当薛家将那紫色布匹放上前方之后，薛延也看不出表情地走回了坐席，随后偏头与弟弟小声说话。
“我在想，苏檀儿今晚，可能真的会拿下皇商……”
“方才苏仲堪苏云方的脸色变得有些怪，呵呵……”
宴会此时还处在宏大的疑惑与议论当中，贺方起来挥了挥手也没能抑制太多，他照例说了让下一家出来的话，黑启厚笑着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之后带了一只锦盒上前，人群中微微有些错愕，而黑启厚已经笑着说起话来。
后方稍稍安静，王文卓朝黑启厚望了一眼，皱起眉头：“怎么薛家之后便是黑家？”
“是啊……”王家管事点了点头，也是疑惑，然后又偏偏头，继续方才的一番交谈：“无论如何，苏家这次只要拿下皇商，心也就定下来了，若苏檀儿接不了家业，后果堪舆……”
“我已经准备好在今天之后……”
他们着紧地说着方才还在说的话，黑启厚在上方的说话有些干，大部分人照样听一下，心中疑惑未减。一旁薛家兄弟皱着眉头、窃窃私语：“呵，一直在想苏家是不是将苏伯庸的刺杀案想得太过复杂了……”
“反应很激烈，不过也难怪，只希望他们到头来出些岔子……”
“我到此刻也不是很疑他们真能做出什么能压倒所有人的布来，宣传得倒是厉害……”
“苏檀儿病倒，那些掌柜也只能这样了，无论如何，到最后一刻，就会……哇。”
薛进这句话尚未说完，望着前方的目光陡然愣了愣，众人就算一边谈天，也一边在听着黑启厚的说话，这时刻候一张金色的织锦，陡然展开在了众人的面前。黑启厚这人说的话没什么意思，但这时刻候也是随意，只是那金色的织锦展开少焉之后，陡然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收了过来。
薛进、薛延都愣了半晌，与身边管事说话的王文卓也不由自主地调解正了身体，伸少了脖子。薛延看了半晌，也大概忘了方才一心二用与弟弟的话题，随后感叹了一句：“黑家人这还真是……咬人的狗不叫……”
“黑家也拿出杀手锏了……”
“这布……不对……”薛延陡然反应过来什么，朝一旁望来！
前方那黑启厚的身边，金黄色的布匹展开，盒子里还有同样被染成金色的丝线作为原料，那颜色鲜艳亮眼，华丽异常。黑启厚还在说话：“这灿金锦乃是由我黑家找到非凡的染布配方染制而成，织造过程由骆神针负责，因此……”
他微微顿了顿，笑着停下了介绍，不知什么时刻静下来的厅堂中，一道青袍的身影已经越过了几张桌子，那是望着黑启厚身边的黄金织锦，不知什么时刻已经起身的宁毅。此时众人都还坐着，他却缓缓走到了近处，随后微微停了停，整个会场中的众人都将目光望了过来。贺方想了想，随后微微站起来：“宁贤侄，此时黑家尚未说完，还未到上前之时，请你先回席上？”以往大家都是贤侄大人之类的称呼，关系看来不错，这时刻贺方的语气倒也亲热。
然而没有反应。
安安静静的，人们的目光开始在宁毅与黑家众人之间来回，有人渐渐想到了一些东西，随后又有人想到更多……
“不太对……”
“怎么了……”
“不对、不对、不对了……”
“黑家……”
“苏家出问题了……”
一些东西陡然如雪球一般的席卷起来，然而一时光仿佛只是某种气氛的改变，没有人议论，只是彼此眼神间变得复杂起来，渐渐的更加复杂。气氛变得躁动起来，似乎话语声立刻便要响起，廖掌柜此时已经走了过来，试图让宁毅返来，前方黑启厚也望了宁毅半晌，他一直有些迷惑地微笑着，随后“呵”的开了口。
“呃，无妨，宁贤侄若要来看看，自可来看看。无妨无妨，说起来我前几日还与宁贤侄聊了一事，家中也有新布拿出，宁贤侄若有诗兴，想请贤侄为之赋诗一首，倒也不用太好，只是借借贤侄名气。总之此布已经拿出来，倒也不用再多做介绍，骆神针的织工想必照样值得夸奖一番的，来来来，大家不用客气，请指点，呵呵，我也不多说了……”
几名亲近黑家的管事站了起来，但一时之间，还没有多少人说话，难以听清的些微耳语穿梭其中。
“出事了……”
王文卓皱起眉头，随后伸手揉了揉，目光复杂难言。
“是……黑家？”薛延有些难以置疑地靠上椅子后背，随后同样复杂的失笑出声，“呵。”
宁毅与廖掌柜处于所有人的视线当中，廖掌柜说了一些话，宁毅却是皱着眉头未曾说出来什么，他只是望望黑启厚，望望那里笑着过来的黑启隆黑启豪两兄弟，有时刻目光不知道望向哪里，只有一刻他似乎一咬牙想要继续往前来，廖掌柜拉住了他的肩膀。
接下来的时刻，整个厅堂里似乎被某些东西割成两块，一块苍白，一块喧嚣。宁毅终于退回座位上坐着，他只是望向场地中央，目光复杂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当然，其实那样的目光所有的生意人或许都有见过，那是某些人一腔热血投入商场随后被商场黑暗陡然吞噬时的眼神，复杂难言，难以置疑确说不出话来。许多人都已经猜到了一些什么，就算不能确定自己猜想的，多少也已经感受到了气氛。
嗡嗡嗡、嗡嗡嗡……
黑家人回到了席位上，金灿灿的织锦被放上前方，但那样团结的感觉没有离开，无论苍白与喧嚣的画面，快进的感觉都未曾消散。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某些事情最后的结论，他们看看如故微笑的黑家，看看这边苏家席位上沉默的宁毅，交头接耳却还保持着镇定的几名掌柜。薛家一方也已经猜到了许多事情，薛盛皱着眉头对两名儿子叹了口气。
“真咬人的狗不叫，黑家的厉害就在于此，不动声色，看着所有人都吵吵嚷嚷，它在背后安安静静的就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呵，苏家这段时光弄得声势何其之大，没有用了，这一招真是太狠。江宁织造鼎足而三的场面地步将不复存在，苏家完了之后，要引觉得戒……唉……”
以往薛家与苏家关系不睦，但此时他的叹息中，却已然没有任何幸灾乐祸的心情。仿佛看见了一个时代的早暮，天边通红的火烧云，残红将碎，微微的惋惜与惆怅之意。
并非因为苏家不行，而是因为黑家在这背后，真是太过厉害。薛延看了看那里坐着的宁毅，过来的一个月里这个书生发挥的作用大概是最小的，感觉像是站在狼群中的一只羊，他原本其实也没有什么反抗的余地，往日他也觉得事情可笑，不过此时那背影明显分外孤寂，他照样做不了任何事情，也没有做任何事情，只是这时刻显得有些让人同情了。
终于，某一刻，贺方的声音响起来，将一切推向末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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