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伐兵（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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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人仿佛吃定了魏军不敢主动出击，这天一直拖到中午才出阵，害得严阵以待的魏军白等了一个上午，费了不少体力。晋鄙不敢白耗军力，让士卒暂入营稍歇。正在魏军休息到昏沉之时，秦人出阵了。

晋鄙从望楼上下来，道：“擂鼓列阵！”于是鼓声大起，军使四出，传达命令。疑陵君要回到营里来，晋鄙拦住他道：“既已列阵，无令出入以北论！愿君上勿违也。”

疑陵君道：“正要观秦人阵斗，奈何久留！”

晋鄙指了指旁边一间高门大院，道：“亦可往而观之！”带着疑陵君爬到门上。

这户人家明显是周边的豪门，既筑有院墙，还在前后门上建起高楼，虽然不比望楼，但也视界开阔。前军将跑了跟着上了门楼，一起向远处观望。

在这个地方自然比在华阳城上看得清楚多了，除了尘土，也能隐约看到秦人的身影。尤其能看清楚各营武卒出营列阵。疑陵君向右翼望来，他竟然能比较清晰地看到后军的两个武卒营也在告急地列阵，他甚至能分辨出前面的是司胜的部队，然后是司空的部队和梁尉公子的部队，他还看见了马车，张辄等一众门客就在那里。

前军将一声惊叫：“至矣！”离魏军一线阵地约二百步远，秦人执旗先占据了南北两侧，然后各色旗帜依次立定，似乎只一瞬间，隆隆开进的秦军在阵旗后方在戛然止步，仿佛从尘土中钻出来似的。

待尘埃落定，秦人的阵型完整地呈此刻大家眼前。晋鄙大夫猛然道：“秦人要击君上！”

疑陵君疑惑地看着晋鄙，不知所谓。晋鄙道：“秦人阵南厚集兵力，向北渐薄。当首攻吾后军援军。”

疑陵君依次望来，依稀也看出了些名堂：秦人南侧似乎比魏人更向南延伸过来。当初军士占领两侧旗门时，由于视角的原因，这一点还不是很明显；但当阵线填满兵士后，这一点就看得明显了。

果然，秦人阵地上鼓声鸿文，最南侧的秦军排着横队向魏兵压过来。形势越来越清楚，秦人的南翼比魏军延伸出来至多一里，此刻，他们从南往北，如一记左勾拳般，向孤悬于防御阵地外的后军两个营包抄过来。这两个营只有草建的营寨——其实就是几处树枝堆，并深沟和土墙。

晋鄙急遽叫来一名军使，下令道：“令后军两营，缓缓退至中军营中。”

又叫来一名军使，下令道：“令中军各营，向南移营。”

然后又用旗鼓发出了相应的号令。

秦人促进得极为迅速，两百步的距离，在晋鄙发令的这段时光内已经走出三分之一。疑陵君可以清晰地看到，司胜率领的前队武卒已经下蹲，看来是在准备放箭。疑陵君把眼光转到军使那里，看见军使在狂奔，但看他的速度，无论如何也不会在开战前赶到营中了。

在军使的拼命努力下，当他进入军营时，司胜已经指挥部队射出第一批箭。他只有二百五十人有弩，距离还有百步开外，射出的箭造成的伤亡不大。但秦军阵中鼓声停息，秦军宏大的阵势停了下来。秦人就是视线范围之内调动着，明显准备回射。

张辄听到了命令，下令鸣钟。司胜乘势命令全军后撤。刚退出二三十步，秦军铺天盖地的箭就射过来。但魏军已经退到射程之外，只有少数人为反跳的流矢所中，并不影响动作，都跟着部队退了下来。

鼓声再次响起，秦人起立，继续向前促进。他们以正常的速度进行五十步，接近攻击前沿时，魏军已经快步后撤了一百步。看到两军距离已经拉开，而且距离有预设阵地的前军侧翼不远了，疑陵君心里暗松了一口气。

然而，张辄等人并没有向预设阵地撤退，而是把部队向西调动，在退出了包抄范围后，停下来列阵；如果秦军对魏军侧翼预设阵地发动进攻，这支部队正益处在威胁秦军侧翼的位置上。看到这一调动，晋鄙大夫击节叹道：“是子也，通兵！”

果然，这一调动让隆隆促进的秦军再次停了下来，开始调动兵力组织对侧翼的防御。而这时刻，中军也有武卒陆续开出，就在张辄等人的身后三五里处列阵。

双方在这里排兵布阵继续了一段时光。站在门楼上观看的疑陵君，将双方的一切动作都尽收眼底。

没有什么比亲眼目睹交点双方的对抗，更能增进作战经验的了，迥殊是如此近距离、高视角、全局式的俯瞰。疑陵君感到，他几乎可以通过双方的调动，感觉到双方的对话。

没有人再冒险进攻，双方都谨慎地修补着自己缺陷，不给对方任何可乘之机。

晋鄙大夫下令道：“前军左翼各营前移。”前军将转述了命令，军使离开。晋鄙有些兴奋地对前军将指划道：“将军一出，秦人必退！”

前军将点点头，命令中营出营，先占领阵地，为随后到来的各军占地步，自己的大旗随着中营移出营外。前军将自己自然不会出阵，站在大旗下负责指挥的是他得力的家臣。这名家臣看来也精通兵法，所占领的阵地，正好盯住了秦人的另一翼。

从中营往左，各营鼓声鸿文；各营听到鼓声，立即向大旗所在的标的目的出动，按旗令，依次排开。

当魏军左翼动作后，秦人中止了调动，随后阵地中响起钟声，右翼开始后撤，百步后停下，中军接着后撤百步，然后是左翼。当魏军左翼集结完毕时，秦人已经退出二里之外。

晋鄙似乎对今天的战况很满意，没有下令追击。看到秦军已经退到射程之外后，只是命令右翼的民军到阵前来捡秦军射出箭矢。等秦人完全退出后，发出了“原地坐下”的命令。这时刻，太阳已经西沉。大约两个时辰，就在这十分告急，但并不十分血腥中度过。

疑陵君要想要迈步下来，却一头栽在楼板上，吓得晋鄙和前军将连声呼唤，然后把夏侯师长教师和郭师长教师一起都叫上来。两们师长教师上来一看，见疑陵君面色煞白，双目紧闭，虚汗直流，也慌了手脚。夏侯师长教师稍微镇静一些，问道：“营中有醴酒乎？”

前军将一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个瓠匏，当心打开，一股酒香立即飘溢出来。以前营中宴席，所谓清酒，其实不过是经由过滤的清水，和今天的“酒”完全不沾边。醴酒才是酿造而成的米酒。前军将看来好酒，在营中也偷偷酿造：米酒不同于蒸馏酒，不能少期保存，必须现酿现喝，过几天就酸了。夏侯师长教师深施一礼，接过瓠匏，拔出自己的匕，撬开疑陵君的牙齿，灌了点酒出去。疑陵君喉咙“骨碌”一下，把酒咽了出去，随即引起猛烈的咳嗽，渐渐睁开了眼。

众人一拥而上，众说纷纷地问候“君上安否？”

疑陵君虚弱地指指腿，道：“吾腿在否？”

众人道：“尚安。”

疑陵君道：“吾不知其所之也。”

夏侯师长教师把瓠匏递过来，道：“君上可饮之，或能瘥疾。”

疑陵君将疑将疑地接过瓠匏，喝了一小口，缓了缓，觉得精神好了些；便又喝了一口；最后索性把一瓠匏酒都给喝了。喝完才回过味来，问道：“是醴何人所酿？”

前军将道：“是臣所暗酿。臣无状，惟好此物！”

疑陵君道：“必也偿其直也！”

前军将道：“是何言也？得君上所爱，臣之幸也。是何言也！”

疑陵君又稍稍动了动腿，发现有了些知觉，便想站起来，但两腿打晃，难以站立，只能勉强坐起。对晋鄙大夫和前军将道：“战事未了，诸事尚付卿劳，未敢以区区而废也。”

晋鄙道：“秦人已退，天色已晚，想今日大事已毕。待斥侯回报秦人入营，即可收兵矣！君上勿虑。”

疑陵君忽然笑道：“秦人以箭射吾，不及收回；大夫命人收采，能得几何？”

晋鄙道：“微君上，吾几失矣！”转头对楼下军使问道：“民军收箭，得箭几何？见在何处？”

军使立即跑出来。

前军将道：“臣酒尚存，命人取来！”亲自下楼，叫来一名门客，命他回帐中取酒。少久门客拎个小罐过来，前军将急遽上楼，亲自开封，倾出一点，自己尝了尝，把酒罐递给疑陵君道：“尚甘醇，君上可饮之！”疑陵君接过来，就着罐口猛喝了几大口，顿时觉得头微晕沉，心跳加快，一股快感油然而生。他知道自己有些醉了，怕酒醉失德，连闲把酒罐还给前军将，尽量口齿清楚地说道：“卿之忠，孤必志之！”腿上也有些发热了，就扶着地，一点点爬起来，虽然稍有些头晕，但一晃就过来了。他扶靠着楼壁站了会，见众军都在营外席地而坐；望一望远处，尘土飞扬，秦人也不知是否回营了。定定神，疑陵君觉得自己好多了，便道：“勿足为他人道也！”

众人皆应道：“何敢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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