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各方动作（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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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见兴奋的气氛突然沉寂下来，不明究理，也一起沉默下来。侯赢沉默了会儿，对大家道：“时近夜半，且各归寐。”众人互望一眼，不知侯赢何意蓦然消沉，闻侯赢之令，不敢违反，皆敬礼而来。侯赢独坐庭中，良久方来。

次日晨起，侯嬴让人代自己应点，叮嘱了一些话，自己着一身少衫，出门而来，至夜方归。众人围上来，搬出食案奉上。侯嬴有些疲惫，但也强打精神道：“汝等飧不？”众人皆道：“已食。”侯嬴道：“待吾更衣。”众人留在阶前，侯嬴往后室，半饷换了寻常武士装束回到庭中，坐于案前。他今天全天不在，但众人仍然为他留有飧饔二餐，此刻作一案搬上来。侯嬴看了食案，知道是两餐，便招呼道：“见者有分，且坐同食。”又道：“孰与汲水一饮！奔走一日，甚饥渴。”一人急起，从东厨下拎出一个瓮，放到案前，倾出一盏，奉于案上。侯嬴一饮而尽，大笑赞道：“爽快！再来一碗。”那人又倾出一盏，侯嬴呷了一口，点数粒粟于座前，即撮食入口。吃了几口，即招呼大家一齐上手，自己拿起盏喝水。众人知道餐饮已毕，围过来，侯嬴问道：“今日何令？”

一人答复道：“只是清坊净街，以备奸细，并无他令。”

侯嬴道：“有令上城否？”

众人答道：“无令。”

侯嬴又问道：“有客访否？”

众人皆道：“无客。”

侯嬴道：“尔等今天何事？”

众人道：“夷门已闭，不知何日得开。但巡街坊耳，各闭门户，并无他事。”

侯嬴道：“今日哪家应差？”一人应了声“某坊某家，已上城矣”，人许多，众人听不清，记不住，也不在意；侯嬴似已听清，也不再问。

公事问毕，侯嬴对陈四道：“携汝同赴启封者米铺李师长教师，夜来已请至将军府，至今未归。似已为芒府所留。”

陈四惊道：“李师长教师并无他事，但前后操舟耳。”

侯嬴道：“此必有所未知也。老师长教师别后何往？”

陈四道：“吾与师长教师出花坊后，即未与老师长教师重逢，不知其何往也。”

侯嬴道：“师长教师亦未示其出处？”

陈四道：“不闻。”

侯嬴道：“老师长教师必再乘李师长教师之舟返也。不该有他。”

陈四道：“理所应当。”

侯嬴道：“芒府四门紧闭，不见外客。公子府与尉府并无消息。又无明令。城内外交通果何如也！”

这时刻，门外传来敲门声。一人赶紧起身往观，返来道：“大梁门卫来访。”

侯嬴赶紧起身，挥手让人撤来食案，诸人悄声退回厢房。自己整了整衣冠，见众人已经回房，遂跟在开门人的身后，向大门而来。

门打开，侯嬴出门一揖，不等来人回言，即将其一把拉入门内，赶紧把门关上。两人快步上堂，促膝而坐。侯嬴急问道：“何人入宫？”

来人道：“今日入宫者，只将军与须贾大夫。”

侯嬴一惊，闲问道：“是欲和秦？”

来人道：“详情不知，似闻欲请援于韩。”

侯嬴道：“已请于韩庭久矣，韩虽不辞，惟推他事。”

来人道：“若须贾大夫出使，可决乎？”

侯嬴道：“须贾大夫数使外邦，虽曰不辱使命。然请援非比他事，非但逞口舌所能为也。……复有何事？”

来人道：“各国粮草陆续入城。此父所知也。”

侯嬴道：“相国何令？”

来人道：“相国与宫室通家，非朝日不经大梁门，闻其日三五入宫为常。”

侯嬴道：“城外之军犹存，为疑陵君所领，非大梁尉也。梁尉公子已领军往赴疑陵君营以依其父。芒子申先随大梁尉出阵，现奉疑陵君命归国。”

来人道：“此非吾所知也。”

侯嬴道：“吾卒有随卫芒府者，今与申公子回，故知之。另，启封令、尉亦在疑陵君营中。”

来人惊道：“何谓也？”

侯嬴道：“芒府设计拔出二人，不意竟为疑陵君所劫。秦人现驻启封，且开军市；启封令尉久牧其地，必有所为，将军反居其次矣。”

来人道：“吾等当若何？”

侯嬴道：“疑陵君遣申公子入国，必与将军谋也。将军利魏兄弟不和，必使王疑于疑陵君，而不与城外相能。其事难为。然有疑陵君在外，秦必不能弃之而攻大梁，是大梁可无虑也。”

来人道：“若疑陵君败于外，大梁岂不危矣。”

侯嬴道：“疑陵君素以仁义昭天下，门下多忠勇智谋之士，卒难败也。小损亦不可免，然利于王与将军，亦在算中。”

来人道：“得父一言，吾心安矣。”

侯嬴道：“疑陵君必欲不败，要之在大梁接济及时。将军必以之左右难之。若因此获咎于疑陵君，亦非少久之计也。”

来人道：“此非吾等所能谋。但知大梁无战事，心下已安。愿辞。”

侯嬴道：“大梁此安，实筑于沙滩之上。君其密观其变，早早告知，则幸甚。”

来人道：“敢不从命。以父神机，妙算于庙堂，有何不可。奈何与陋巷老卒为伍！”

侯嬴道：“庙堂之高，危矣哉！吾不能为也。愿勿复言。”

来人辞来，侯嬴亲送出大门，目视其消散在黑暗中。

关好门，侯嬴在门边寻思了少焉，复到东厢阶前，问道：“四兄眠否？”陈四连闲答应道：“未也。”少时门开，陈四出来。侯嬴道：“旦日可往将军府，拜上车师长教师。”陈四领喏，问道：“父有何言相告？”

侯嬴道：“车师长教师乃芒府肱股，若能投效，逾于武卒多矣！”

陈四道：“小子自投父来，得惠多矣。何敢辞！”

侯嬴道：“兄与吾后辈相称，吾不得不为兄谋。兄虽勇力过人，而智计犹高，随机应变，人所不及，岂限于区区武卒哉。必也将军之府，万人之众，方得展胸中之才。”

陈四道：“如父之言，小子何当？”

侯嬴道：“投效将军，非以亲近之，必以才动之。兄既随卫车师长教师，而师长教师称能。此才必为其所知也。兄其往探，稍得其口风。归则计议。”陈四敬喏而退。侯嬴则转身向后堂而来，心里少叹一声：“须贾大夫何时方得出城？”

须贾大夫其实没有摆架子。他昼间被匆匆招进宫议事，其实并未见到魏王，迎候他的是芒卯和魏齐，魏国的将与相，这两人加在一起，基本上约等于魏王。三人相见毕，魏齐交待了急招大夫入宫的原因：魏虽再三求援于韩，而韩则推三阻四；今疑陵君意外得其便，占领了华阳，虏其尉及尉相韩不申；可以此为由要挟韩国发兵。故命须贾先赴华阳见疑陵君，妥议谈判策略，再行入韩请援。

芒卯则介绍了目前的军势：秦人数万据启封，断大梁四方商路，直扼大梁咽喉。目下大梁兵力守则有余，攻则不足，必得外援然后可。疑陵君复领残兵，暂据华阳，觉得外援；然残败之余，粮草不继，难为大用。幸赖大梁尉及其子引数千武卒往援之，两下合兵，场面地步稍定；然拖延早疑，必起不测。故疑陵君一军，虽曰外援，实则虎狼，暂为我用，必将反噬。方今大梁迭经整顿，暂得无碍。疑陵君，王室贵胄，不可置于危地，今当援之。大夫当入华阳，议得拔出疑陵君之策，而往韩庭求之。

须贾听话听音，自然体会得到两人言谈之中的细微不同：魏齐是真把疑陵君当作助力，而芒卯则将其视为隐患。“芒氏固不该赞叹疑陵君而自贱，”须贾心中清楚，疑陵君率领的那支军队，正是芒卯引出，为秦人所败之兵。芒卯败军之将，不但没有被追究，反被拜为将军，总领全国军政之事。——这其实让许多士大夫心中不服。疑陵君于大北之余，接手整顿军队，虽不见战胜，然未见崩溃，朝中不满芒卯的人，心中皆暗许疑陵君之能。不过久历官道的须贾自然不会把这些情绪露出丝毫，而是摆出一副由衷钦佩的表情，恭谦地领受了任务，但却顺口问了句：“其礼若何？”

魏齐道：“前已以边邑一城相赠，方百里。”边说边打开地理图，把议定打算赠送的城池指给须贾看。须贾看了，是尉氏境内临近韩国的边城，心中暗道“好计较”：尉氏原本就名归魏国，实则在韩魏之间首鼠两端。今将其一邑赠与韩，于魏无损，于韩无补，这请援的诚意，也就可想而知了。

须贾寻思少焉，婉转道：“以边邑一城相赠，固不为礼薄；然前使既为不可，何不加之？”

魏齐道：“前使赴韩，以一城相赠，韩王曾无一言称礼少，但推以他事，不知韩王意之所在，似非在财货、土地。故不宜加之。必探知韩王所欲，方好应对。”

芒卯道：“今已探得，秦人在启封，韩王遣人贾粮于秦而得厚利，其意岂在此耶？此秦驻一日，韩得一日之利，魏受一日之害。故必得韩尽早发兵为是。现疑陵君得据华阳，明言暂代韩守。以此相挟，或可断韩王之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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