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长痛不如短痛（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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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顿好飞龙军，后赞又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宣旨典礼。
他让史匡威把节度府一众官吏召集起来，又将牙军指挥使以上军职者集中起来，摆设香案，焚香叩拜，抑扬顿挫地诵读完连篇累牍的圣旨。
老史当然不想搞得太繁琐，私下里领旨开恩也就行了。
可后赞坚决不同意。
他也不傻，两千飞龙军是他敢进入泾州的底气，官家旨意是异日后行事的依据，也是担负节度副使，掌握权力的根本法理。
当着彰义军官员将领的面把开封朝廷的态度展现出来，多多少少能起到些震慑人心的作用。
如今早已不是藩镇能稳稳压过皇权的时代，历经梁、唐、晋三代整饬，中央军事集权的趋势越发明朗，禁军才是天下最强大的军事集团，而皇帝本人就是最大的藩镇。
开创侍卫马步军的朱温就是这场集权运动的创议者。
老朱履历丰厚，先是参加黄巢带领的起义军，逐渐打出名堂，有了地盘人马。
再一看大唐王朝朽而不倒，起义军却早早四分五裂，果断接受朝廷招安，摇身一变成了僖宗皇帝爱将朱全忠，光明磊落的朝廷官军，反过头来镇压当年一起扛枪吃馍馍的老兄弟们。
老朱面厚心黑，以武力胁迫唐朝廷，又打着朝廷旗号四面征讨，抢地盘、抢人口，敛财扩军。
当老朱占据河南，势力强到不再受朝廷控制，果断挥师西进，霸占关中掌控少安，把刀架在昭宗皇帝的脖子上，一脚把老主子踹到洛阳来。
至此，老朱成为风雨飘摇的大唐帝国实践掌权人。
老朱得意啊，人也飘了，竟然冒天下之大不韪干掉老主子，虚头巴脑地扶持昭宗儿子做了哀帝。
三年后，可怜的小皇帝在老朱的淫威下禅让帝位，享国二百八十九年的大唐王朝轰然崩塌。
隔年，小皇帝被老朱赐下一杯鸩酒毒杀，逝世时年仅十六岁。
老朱如愿以偿开创大梁王朝，当上皇帝，成了天下至尊，表面上威风八面，实则被天下人戳破脊梁骨。
自从天宝十节度开始，到朱温灭唐，这近一百五十年间，藩镇势力几乎主导了大唐王朝的兴衰起落。
朱温从造反起家，又投降朝廷当上藩镇，最后借助藩镇之势沦亡大唐，做到了当年安禄山、王仙芝、黄巢都没做到的事。
老朱可以说是唐末藩镇之祸，武人起势的集大成者。
同时，他也是对藩镇兵祸认识最为深刻之人。
所以老朱上台，当即着手改造军制，大搞军事集权，把天下藩镇拆分重组，抽调各镇精锐兵将组建禁军，设立侍卫亲军负责统率。
老朱清醒的认识到，皇帝宝座并不能给他带来任何保障，真正让他得以统御天下的，照样紧紧抓在手里的兵权。
皇帝，必须是天下最强大武装集团的头子。
老朱的线路是走对了，可惜命运运限差了些。
外部错综复杂的斗争形势奈何不了他，反而被自家亲儿子弄逝世。
老朱当年亲手埋葬大唐王朝，断送李唐血脉，为天下人所不齿，时人常言，这便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的道理。
从朱温称帝着手削弱藩镇，加强禁军建设开始，往后不管中原王朝走马灯似的换仆人，这项国策都坚定不移地延续下来，迄今已有四十余年。
自此后，几乎再没有藩镇势大到能以一己之力沦亡中央朝廷。
庄宗皇帝李存勖遭受兴教门之变，是由禁军主导的一次军事叛乱。
河东节度使石敬瑭若非割让幽云借来契丹兵马，也难以与洛阳朝廷抗衡。
刘知远则是借契丹之乱趁势而起，兵主开封收拢人心，成为众望所归的中原新主。
即使按照历史轨迹，未来有可能发生的兵变，也都是在禁军主导下进行，藩镇势力在天下局势中，已经逐渐退出历史舞台。
唐末藩镇兵祸，与五代王朝更迭，其实是差别极大的两个不同历史时期。
所谓“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其实只存在于藩镇势大，中央难制的特定时期。
那是写给锦绣大唐山河最后的挽歌。
当藩镇蜕变为中央，造反之人也会摇身一变成为新的公卿。
诗中所言公卿，不过是门阀政治集团在唐末最后的挣扎。
自魏晋年间延续下来的门阀集团，数百年来一直作为一群特定的贵族集团存在，无数次的皇权更迭背后，都由世家门阀所掌控。
随着安史之乱后，藩镇之祸愈演愈烈，武人集团做大做强，世家门阀也在一次次动乱中被彻底碾碎，最后成了大唐王朝的伴葬品。
大唐由藩镇而亡，五代由藩镇而兴。
而藩镇也终将退出主导历史进程的舞台。
史匡威关于后赞拿皇帝威权压迫他的行为很气愤，回到节度府内书房，朱秀为了安抚他，再一次耐着性子为他阐述藩镇与中央的关系演变。
老史虽然是家传的节度使，但关于如何与中央朝廷博弈，其实并不太擅少。
史家能三代启继彰义军，很大程度来源于地理优势。
泾州地处偏远，身为关中西北门户，自从西面的吐蕃人陷入内战，无力东进侵犯疆土后，泾州的军事地位有所下降，关中屏障的头衔也不再有人提及。
泾州的高光时刻，应该是一百六十多年前，唐德宗建中年间发生的泾原兵变。
泾原将士被反复无常的少安朝廷彻底惹火，掀了桌子，一举攻下少安，吓得唐德宗出逃奉天。
此举狠狠扇了唐朝廷一个耳光，大唐威严再度扫地。
此后，泾州地区在历代纷争里，几乎都扮演小透明的角色。
遍观现今藩镇，还能传启三代以上的屈指可数。
从这方面看，史匡威也算凤毛麟角了。
老史为此很得意。
“你说这玩意儿到底是个啥？轻飘飘的，写几个字，就能定人生逝世，予夺富贵？”
内书房里，老史捧着锦缎绣金线的圣旨，瞅了又瞅，咂嘴咋舌，似乎颇为感慨。
朱秀手里也有一份，瞟过几眼没太放在心上，随手扔一旁。
几分告身文书，符印宝册，统统加盖了皇帝宝玺。
有了这些，朱秀从此后就是开封朝廷认可的彰义军行军司马、兼任泾州少史。
史匡威则加了太子少保的头衔，也算是成了正二品大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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