癸字卷 第二百五十九节 澄心通透，豁然开朗（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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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席话说下来，在场众人无不动容，秦可卿再也忍不住，耸肩掩面，哀哀哭泣起来。
史湘云和宝琴都赶紧上前，扶着秦可卿，劝告起来。
妙玉和岫烟也是上前围着，帮着递汗巾，擦拭泪水，劝慰宽解。
冯紫英摇摇头：“宝琴，云妹妹，让她哭一哭也好，压抑这么多年，也许无处排解，憋在心里也容易憋出病来，这么哭一场，彻彻底底把这么多年来内心的委屈和抑郁给倾泻出来，只有益处，日后也能更好更坦然地面对生活，无论是在哪里，无论面对什么样的结果，都可以泰然处之了。”
史湘云抬起目光看了一眼冯紫英，目光里也多了几分灿然：“冯大哥这是在暗示小妹么？可卿的遭受虽然值得怜惜，但小妹此刻的处境也一样很糟糕啊，冯大哥就没有什么安慰一下小妹？”
冯紫英乐了，他就喜欢史湘云这种革命乐观主义精神，即使是面对再艰难的场景，都照样能找到值得喜悦的东西，单凭这一点，就值得一帮。
“呵呵，云妹妹，愚兄倒是觉得你的性子不喜欢别人安慰，更何况能够帮得上的，不用谁说，愚兄自然会尽力帮闲。”冯紫英很随意地道：“这么久愚兄一直没有见你们，也就是在运作你们流放的事情，到今日才算是有了一些眉目。”
“哦？”这一会儿，不但湘云，就是宝琴和岫烟她们也都好奇地看过来，秦可卿也止住了哭声，只是默默抽咽，但也竖起耳朵要听冯紫英的运作究竟做到了哪一步。
“今日按察使孙大人来了，我和他提了你们这一批人的来处安排，他同意将你们这一百多号人安排到都司的被服工坊，就是为卫军制作衣衫，就在城里，算是一个相对清闲的活计，而且自由也没有太受限制，虽说门上有人守，但是只要打一声招呼，履行个审批手续，一样可以出门，所以几乎和寻常无异。”
冯紫英表明道：“而且被服工坊距离我这里也不远，我再和那里打个招呼，你们想要出来，随时都可以过来，不用在意是不是要履行手续或者次数太多人家会不会有异议，这样一来你们姐妹几个也就能经常在一起小聚了。”
“真的？！”史湘云大喜过望。
不用来甘州肃州不说，而且还直接安排在了城里，至于说制作被服那都无所谓，有个事情做着，也算是对各方都有个交待，也不至于让冯大哥太为难，难得的是随时可以出来，而且也能经常来这边，就能和宝琴岫烟她们一块儿碰头说话，也能经常见到冯大哥了。
双眼红肿的秦可卿也是又惊又喜，没想到得到如此结果，简直大大超出了她们之前的预料。
她们当初觉得如果冯紫英帮闲，可能不会来甘州肃州，大概率会是在这西安城周边州县寻个地方劳役，可能相对轻松，不会受虐待，但没想到却是这样一个美好无比的结果。
“怎么，觉得冯大哥说话还能哄你不成？愚兄什么时刻说话不算话过，当初在狱中愚兄就说过会尽力，此刻算是兑现了吧？”冯紫英乐呵呵地道：“虽说不在京师，但在这西安，也算是差强人意吧，好歹冯大哥也伴着你们不是？”
这最后一句话又容易引发歧义，湘云飞快地瞟了宝琴一眼，竭力保持着正常，以免引起不用要的误会，抿着嘴唇道：“冯大哥的话我们自然是疑的，当初也就是怕影响到冯大哥官声，有碍冯大哥前程。”
“呵呵，冯大哥的前程若是因为这等碎末小事都影响了，那我也真不该坐上这个陕西巡抚位置了。”冯紫英微笑着道。
冯紫英话语里充满了自疑和霸气，让在座的女子们都意识到眼前这位冯大哥已经不是两年前的冯大哥，更不是三五年前谁人青葱少年了，此刻的他已经可以主宰一个省的命运，无论是官员士绅，照样商贾穷人，皆可一言而决。
虽然在自己面前他仍然是谁人可亲可敬的冯大哥，但是在别人眼里，他已经是高高在上只可仰视的一省地方官了。
觉察到秦可卿的哭泣声渐渐低了下来，虽然眼睛肿得向两颗桃一样，但是眉目间的阴霾之气却已经宣泄掉了许多，只是偶尔还要哽咽一下，让人能清楚这个女孩子这么多年来的确是受了许多委屈无处诉说。
“好了，云妹妹和可卿也难得来一回，晚间就在这里吃顿饭吧，宝琴你让晴雯和平儿来安排一下，今儿个算是个喜庆时节，云妹妹和可卿来西安了，事儿也算是办妥了，日后也能经常碰头聊谈天了，这西安城里也没有太多熟人，想要攀附上来的，也不敢接待，还得要大家知根知底的在一起，才能推心置腹，……”
冯紫英看着一直在远处等她们几位说话的平儿和晴雯，招了招手，二女这才疾步过来。
宝琴也就和她们吩咐了，冯府也早就聘请了几个厨子，只要愿意花银子，西安城照样能请到好的厨子的，这几个月下来，冯紫英觉得水准不比京师城里逊色多少。
目击得永隆十年就这么一晃就过了，很快就是过年了。
这也是冯紫英这么多年第一遭在京外过年，从京师城里也送来了各类物件，像衣物、食材等等都不少。
鹅毛大雪飘飘洒洒落下来，冯紫英专门西安城上下都走了一圈，少安、咸宁二县的赈济粥棚早早就摆设好了，排成少龙的饥民起码要排到数百步开外了。
可昨晚一夜大雪照样冻逝世了十来个路边乞丐，拉尸体的牛车就这么漠然地从冯紫英面前走过。
冯紫英也见惯不惊了，若是每日还要为这等事情内疚愤怒，他也趁早别干这个巡抚了。
无论自己如何用力儿努力，虎口夺食从士绅们嘴里抢粮，让山陕商人捐钱捐粮，又从海通银庄里借贷一部分从河南那里购买了一批粮食，再加上紧急种下的土豆收获了一大批粮食，但是仍然不足以让陕西恢复到正常情况。
只要一下雪，每天两县衙门的清理部队就能拉走几车尸体，少则一七八具，多则二三十具，这几乎成了西安城街头的一个司空见惯的情形。
但关于寻常市民来说，这已经很难得了，来年这个时刻，即使是不下雪，每天不拉走三五十具尸体都不正常，遇上大雪，一两百具饿逝世冻逝世病逝世的尸体拉走也很正常。
一个冬天下来，西安城减少几千人太正常不过了，谁让从外边涌入西安城的灾民流民太多呢。
迎春生了一个儿子的消息也已经传了过来，让冯紫英喜悦之余也大大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有了一个正经八百的儿子了，虽说王熙凤那一个也是，但毕竟不好拿出来见光，而迎春这个就妥妥了。
这也给所有人都带来了压力，宝琴、岫烟以及妙玉，甚至连晴雯都有些患得患失起来了。
冯紫英没走前门，而是从后面的角门入的后宅。
巡抚衙门的后门是被封闭起来的一条巷子，只有侧面有一道角门，平时也专门有两名护卫驻守在这里。
和护卫打了招呼，说了几句话，顺带也给两人拿了两封红包，乐得两名护卫喜笑颜开，谁曾想今儿个值三十夜守后门还能遇上大人从角门出去，讨了个好彩。
冯紫英也不在意，花小钱买人忠心，这是最划算的，别鄙视这些护卫，人家辛苦熬夜值更，你左拥右抱睡得比谁都舒坦，也得想到人家的辛苦。
从角门出去，穿过他们的耳房院子，推开门，就是一处清潭假山，遮掩住了花园。
腊梅傲雪而立，紧邻着山石，白雪皑皑，让整个花园里凭空舔了几分空灵大气。
云光在这座宅子是花了心思的，这后花园就建得很有讲求，冯紫英估摸着单单是这后花园就花了不下三五万两银子，无论是这假山石照样各色草木花树，亦或是亭台楼榭，都无一不是大匠所作，而且设计也是聘请了江南那里的名匠，很是花了心思的。
冯紫英很享受这种难得的独处时光，一个人从独自漫步在这花园里，踩着石板径上厚达半尺的雪，带来的那种卡察响声和说不出满足感，让他很有点儿不想回家的激动。
不过鹿皮靴子也顶不住这种湿冷带来的不适感，他转过假山，劈面而来的便是一片梅林，映雪绽放，含包吐芯，竟然有一种惊心动魄的凄美。
冯紫英忍不住站定，静静的抚玩着这难得的美景，平素他少有来后花园，今日也是突发奇想从后门而入，才能一观这美景。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一直到脚尖都冻得有些发木，他才回过神来，正想跺脚，便听得从另一端有脚步踩雪声传来，伴随着女人的说话声。
“别说我了，湘云，原来论辈分你比我大，但此刻只论年龄，我却比你大三岁，你敢说你对他没有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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