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回 铅华梦醒终回头（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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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李子霄将沈仲思找来，原本是要磋议自己的倒霉事的，来不曾想沈仲思和自己倒霉到一起了，当下一股火上头，也顾不得自己的苦恼了，立马就要为好友出头。

沈仲思一把拉住他说道：“这件事儿其实照样我自己的疏忽，太大意，也太想当然了。虽然付了她六千洋钱，却是我亲手交给洪月娥，当时交接的时刻没有一个人知道。此刻洪月娥人不知来处，却勾通了店主和流氓等一些人出来，倒打一耙的反咬一口，说我拐骗人口。你想就是要打官司，也要有付钱的凭据，或者有什么证人，只是空口说口语，没有着实的收据或者婚书，这样的官司，再利害的人也想不出个万全之策。何必为了一个女闾，惊天动地的坏了自己的名气？好在我们也不是吃亏不起的人，虽然花了几千洋钱，却也总算少了一番见识，自认晦气，就当自己病了一场，花钱买了教训也就罢了。”

李于霄听了细细想了一回，觉得沈仲思的话句句在理，便道：“你的事情总算就是这般罢了，我的事情你可有什么法子替我想想？”

沈仲思沉吟了一会儿道：“你这件事儿也很有些棘手。你的婚书已经被她带走，当初又没有什么保人媒人的，就算报了捕房，把她寻了返来，没有证据，她咬逝世了不认，堂上也未必就能严办她。何况，她既然存的是这等的心思，对你就不是真心的，你是如故纳她入房？照样着她下堂？那样的话，事情就闹大了，让外人晓得，他们不会笑女闾心毒，只会笑我们愚蠢，你想我们的脸还往哪搁？”

李子霄听了，呆呆的瘫在椅子，少叹一声道：“罢了罢了，听你这般说法，果然闹将起来对我们不利，只得也和你一样认个晦气便了。”说着，还少吁短叹的十分不爽。

沈仲思也想到了自家的心事，彼此默然，停一回方说道：“这圈子里的人，如今是真的体会到了，都被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给迷了眼，乱了心，找不出个好的了。我们吃了这一番教训，以后须要看破些了，只要逢场作戏，随便应酬便好，断不可再上他们的当，做那不切实践的理想了。”

李子霄听了不住的点头称是，两人又彼此互相劝慰了一番。

从此李子霄、沈仲思两人宛如看破红尘一般，不再疯狂地沉溺风月场，即使是吃花酒，也不过是叫叫局，应酬朋友，却不再会胡思乱想了，倒成了浪子回头，悬崖勒马的好案例了。

正是：结束铅华之梦，禅榻西风；屏除丝竹之情，稍纵即逝。从来泡影无常，昙花一瞬；兰因絮果，一切茫茫。金尊檀板，消磨儿女之情；春花秋月，短尽英雄之气。或有五陵豪客，裘马轻狂；湖海词人，风情旖旎。貂裘夜走，桃叶朝迎。十年歌舞之场，一万缠头之锦。送客留髡之夜，海誓山盟；酒阑香烬之宵，抱月飘烟。

李子霄和沈仲思的故事就暂且告一段落，下面要引出一个比较重要的人物，大家无妨猜猜，这段故事中究竟哪个人物是最重要的。

话说无锡城内有一暴发户乡绅，姓康，官名汝楫，表字康己生。附生出身，捐了一个候补道，任了两次实职，又做过一任关道，也就是管理海关事务的道员，渐渐的降到了江西抚台。

附生，就是明清时期在府、县学之外又取附师长教师员的制度，所以也称为附师长教师员，也就是预备生的意思。

康己生的爹是个进士出身，做过一任知府，在知府的任上手段通天，弄了十几万银子返来。这位康太守是个聪慧的，没有像和珅一般手伸出来就不愿意收返来了，人家是见好就收，银子捞够了就不做官了，径直回到无锡，买田买地置办房地产，舒舒服服地当起了大地主，日子过得无拘无束，十分自在。

康太守一直没孩子，直到五十岁上方才生了这康己生，因为他是己年生的，所以就叫他康己生。

康太守得了这个儿子，欣喜若狂，把这康己生宝物得恨不得当祖宗供起来，在儿子面前连喘气都得当心翼翼，恐怕把儿子给吹没了。

康己生少到五六岁上，便请了一个著名的孝廉公来做师长教师。怎奈这康己生被惯得无法无天，不肯用心读书，小爷有钱又是独苗，小爷就是任性！

师长教师见他不肯用功，晓得这个师长教师是店主宠爱的，便也不来做那惹人嫌的事儿，得过且过地教了十二年，把这康己生总算教了个半瓶醋的学问。

康己生自六岁上学读书，到了十八岁上，那师长教师辞了主家离来。这位康太守糊里糊涂的不曾考查儿子的学问，还觉得儿子是个大才，成龙的料。

康己生见老爹这般，便也没了顾忌，自吹自擂，自觉得自己的学问天下第一，那什么举人、贡士、进士不过就是自己碗里的小青菜小罗卜罢了。

如此花天酒地地又混了好几年，这一年恰逢督学按临，康己生也要打算来考。

这督学大人是个十科的前辈，现任刑部左侍郎，姓王号佩兰，名体仁。性情甚是古怪，每到考试的那一天，他就一天到晚顶冠束带的坐在大堂暖阁里，把这些童生拘管得十分苦楚，背地里无不咒骂这位宗师。

且说康己生要来应考，府、县两试名次倒也不前不后的排在第二圈里。

府、县考过了，便来钻头觅缝的打听了王大宗师的一位同年中榜的陆太史，做过一任福建学台，此刻刚好父（母）丧在籍，平日里与王侍郎来往得十分稠密。

原来王侍郎和陆太史都是此刻余大军机的得意门生，所以他们两人的交情莫顺。不知怎样被康己生打听到了，花了五百两银子托人来求了陆太史的一封疑。

到了江阴，谁知来得早了两天，童生正场已经考过，后来的人一概禁绝补考。

康己生急得没法，鄙人榻的寓所中咒天骂地的，把带来的一班家人、厨子一个个骂得狗血淋头，胆战心惊。

这时刻一个叫做时晓的家丁，别看年纪小，但是却是十分聪颖，最得这位少爷的喜欢。见康己生甚是焦急，便悄悄的对康己生道：“据小的看来，少爷且把陆大人的疑送出去试一试，看这位大人如何打发。虽说禁绝补考，但这不过是官方说法，是不是统一标准就不好说了，就算是学台当真的不肯通融，我们这里有的是银子，再花上些银子，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康己生听了心上大喜，喜悦得直跳起来，笑道：“我就说么，这些人中就数你机灵，深得少爷我的心。只是你怎么不早说，害得我着急上火的。我们此刻马上送疑出去，看他如何答复。”说着，就叫时晓给他带了红缨大帽，穿了马褂，登上快靴，飞也似的赶到学院衙门。

到了学院，直接进了号房，把陆太史的疑交在号房手内，请他送进，自己便坐在号房等候消息。

且说号房将疑给送了出去，这位王侍郎拆开书疑看了，心中很是有些早疑不定，暗暗抱怨陆太史糊涂，明显知道自己向来规矩极严，从来不接受熟人的请托。况且正场已经由来了，这康汝楫早到了几天，按规矩是不能补考的，就此回绝了来。忽而又转念想道：若是叫他返来，却又卷了同年的面子不好看，就是余老师的面前，说起来也是不好意思。想来想来，终究是朝廷的规矩，抵不过同年的情分。

正在踌躇未决之际，恰恰的事有凑巧，门房上又传了几个禀帖出去，原来是十几个外县童生，也因为到早了两天不能补考。这班童生着慌了，联名具禀，要求王侍郎补考，禀帖上说得十分恳切。

王侍郎看了，就有了主意：既然如此，自己也乐得给了陆太史的面子，做个顺水推舟的人情。

王侍郎打定主意，便吩咐出来，叫康汝楫返来等着，有消息号房自会传话出来。

康汝楫便打道返来下榻的寓所，让时晓再到号房守着，一有消息马上返来告诉自己。

隔了一天，号房传出消息，允许补考。

那时晓得了这个消息，便飞跑出来，一路跑着一路又打着小算盘，准备在仆人身上捞上一笔。

一口气跑到寓所，走进大门，看见这位少爷正在房内踱来踱来，低着头不住的搓手，急得惶惶不安。猛一抬头，看见时晓气喘吁吁的跑出去，急遽问事情怎样了。

时晓方才在路上的时刻就已经打算好了，此刻不慌不闲对着康己生指手划脚的说道：“小的到了学院衙门，送疑出去，王大人把小的叫出去当面问了情况，他就拒绝了，他说这里的规矩，向来禁绝补考，让我告诉你下次再来。那时小的也不敢多说，只得退了出来。”

时晓还没有说完，康己生就急得瞪着眼睛，连说：“这可怎生是好？这可怎生是好？”

时晓又接下来说道：“小的退了下来，后来一想，要真是这样少爷不是白来了一趟了？小的启受少爷赏识，没办好事情也是心有愧疚。小的便来寻了位巡捕吴大老爷，再三恳求他想办法，这位巡捕老爷答应是答应了，只是有一句话小的不敢说，要求少爷宽恕了，小人才网job.vhao.net敢说。”说罢就躬身行礼，然后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一声不响。

遇到这么个鸡贼的下人，也不知是福是祸。不过，福照样祸，最主要的还在于仆人的御下能力。有掌控力，能发挥出聪慧下属的能力，就是福；否则被聪慧下属反算计，就是祸。吃瓜群众们可同意这个说法？

那么这个聪慧的下人，究竟给康己生带来的是什么？咱们下回接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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