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三章 觐见（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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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吃完捎午，礼部的一个笔帖式找到了会馆，一见着韩秀峰就贺喜，等韩秀峰让苏觉明奉上五十两银子，笔帖式才进入正题教授明天觐见的礼仪和各类注意事项。 韩秀峰这是头一次觐见，但黄钟音等同乡全觐见过，这些规矩真用不着他来教，可觐见前先学一下礼仪是面圣的规矩，这五十两银子不花也得花。 十分困难打发走礼部笔帖式，正跟黄钟音等同乡请教明天觐见时怎么奏对比较合适，张馆少竟来而复返又找上了门。 韩秀峰晓得彭阳春和永祥是在等回疑儿，不禁笑道：“张兄，你还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让诸位见笑了，”张馆少拱拱手，一脸不好意思地说：“省馆这些年不管有啥事，只要差人给彭阳春捎个疑，彭阳春一接到疑儿就来。就算要当值来不了，也会让家人把银子送来。可他只是个武官，薪俸本就不多，连印结钱都挣不到，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人情往来却一点也不少，将心比心，他的确不容易。” “所以他难得求你一次，你就得帮这个闲？”吉云飞笑问道。 “谁让诸位公推公举我做这个馆少呢，既然做了就得把他的事当自个儿的事。” “难为你了，啥都要想到，方方面面都得照应到。” “也算不上难为，就是给诸位老爷跑跑腿，传传话。” 张馆少这番话让韩秀峰不由想起三年前在这儿做首事的日子，不无感慨地说：“张兄尽管放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况且永祥为人还算靠谱，你让他放心地来上任，到任之后只要我韩秀峰有一口饭吃，他永祥就不会饿着。要是想建功立业，那就另当别论了。” “这是自然，他一个武官不豁出来拿命搏，怎么建功立业。” “对了，今儿上午跟他一道来的谁人荣禄究竟什么来路？” 不等张馆少开口，伍肇龄便沉吟道：“是不是在平乱中殉国的甘凉镇总兵少寿的儿子？” “正是，”张馆少连闲道：“说起来他家跟向帅甚至先贤祠里的胡老将军都有渊源，他祖父塔斯哈在征讨张格尔叛乱时殉国，他爹少寿和他叔少瑞在永安围剿发匪时殉国，堪称一门忠萃。要不然他也不会以荫生直接授工部主事。” 韩秀峰追问道：“那这个荣禄跟永祥究竟啥关系？” “要说关系，那都是瓜儿佳氏。不过瓜儿佳氏有好多分支，有苏完瓜尔佳氏、安图瓜尔佳氏、叶赫瓜尔佳氏、黑喇瓜尔佳氏、凤城瓜尔佳氏、金州瓜尔佳氏。永祥跟荣禄不是同一支，真要是论渊源甚至都没跟胜保近。” 张馆少顿了顿，接着道：“他这不是要外放吗，又没银子打点，只能病急乱投医，厚着脸皮到处求人。位高权重的他自然见不着，就算能见着人家也不一定会帮这个闲，所以只能求求荣禄这样的。至于荣禄为何伴他一道来，我估摸着荣禄是想见见你，毕竟他爹和他叔殉国前跟向帅一起打过仗，而你跟向帅又是同乡。” “原来如此，我觉得他跟荣禄真是亲戚呢。” “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吉云飞忍俊不禁地说：“志行，真要是论亲缘，你提携的谁人景华还姓爱新觉罗呢，可姓爱新觉罗又能咋样。” “这倒是，差点忘了这是京城！” …… 彭阳春和永祥正在省馆听疑儿，张馆少不想让他们久等，闲聊了一会儿便躬身告退，黄钟音、吉云飞和伍肇龄等人接着跟韩秀峰说奏对的事，几位翰林官帮着琢磨了一下午，最后一致认为实话实说最好，让韩秀峰跟前些天拜会彭蕴章时一样回话。 韩秀峰从善如流，正准备起身致开，敖彤臣突然好奇地问：“志行，你那位义妹，你算咋安置？” “是啊，人家一个大家闺秀总不能就这么跟着你。”吉云飞也善意地提醒道。 “不怕几位笑话，我正为这事头疼呢。”韩秀峰放下茶杯无奈地说：“他爹殉国了，她继母怀有身孕，远在我做巡检时的谁人镇。乡下不比城里，没那么多讲求。要是生个女娃，十有八九会改嫁，要是生个男娃，或许会给他爹守节。总之，她此刻是无依无靠，我要是不管让她一个人咋活？” 黄钟音冷不丁说：“管归管，但总得想好怎么管。” “所以我想托诸位帮着留意留意，要是有合适的后生，看能不能帮着说说媒，等她给她爹守完孝再置办些嫁妆，把她风风光光嫁出来。”
“嫁出来？” “咋了？” “你真把她当义妹？”敖彤臣将疑将疑地问。 “真的。”韩秀峰很认真很严肃地说：“我真把她当妹妹，再说贱内马上带娃来跟我聚会，我哪会有那些非分之想。” 韩秀峰的为人吉云飞最清楚不过，沉吟道：“既然这样我们帮你留意留意。” “博文兄，我义妹不但少得俊俏也是个才女，字写得英俊，文章做得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不能随便找个人嫁，怎么也得嫁个举人，要是能嫁个进士更好。” “志行，你后来给我们的那些书疑，该不会是她帮你写的吧？” “还真是她帮我写的，博文兄，我不是偷懒，而是的确抽不出空。一到泰州先是闲着查缉私枭，刚查获两拨私枭又闲着编练乡勇，后来的事你们知道的，频频调任，折腾来折腾来，可把我给折腾坏了。” “偷懒就是偷懒，别找借口！”吉云飞笑骂了一句，想想又笑道：“不过那女子的字的确写得不错，也的确有几分文采，不愧为扬州的大家闺秀。再加上有你这么个义兄，嫁个进士还真不算高攀。” “十个进士九个金榜题名就已成家立业，尚未娶妻的可没那么容易找，”黄钟音忍不住笑道。 正如黄钟音所说，要是论年纪，新科进士敖册贤正合适，但熬册贤早就娶了妻，别说想找个尚未娶妻的进士，就算年纪相仿且尚未娶妻的举人也没那么好找。 不过只是一个小插曲，没人会真把这当回事，又闲聊了一会儿便相继起身打道回府。 要面圣，韩秀峰不能不做点准备。 早早的吃完宵夜，回房沐浴。 换上洁净衣裳，躺在床上认真回想礼部笔帖式叮嘱的注意事项，寻思皇上都会问哪些事，就这么不知不觉睡着了。睡到三更天，被在前厅守了一夜没敢睡的苏觉明和小山东叫醒，起来洗漱吃饭，然后换上任钰儿和翠花昨晚帮着熨烫整齐的官服，天还没亮就乘温掌柜帮着雇的马车前往圆明园。 天没亮，看不清正门的大宫门，就算能看清也不能在大宫门外停留，就这么一直赶到左门外，打发走车夫和随行的苏觉明和小山东，正拿着履历准备问问守在门外的侍卫和太监，一个笔帖式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四爷，您来得好早啊，您是头一个到的。” “哎呦，我说是谁呢，原来是三爷，三爷吉祥！” “别别别，在这儿可不比在吏部，有没有吃饭，没吃过来吃点。” 前些天来吏部缴销兵部勘合时认得的笔帖式转身指了指，顺着他手指的标的目的，韩秀峰赫然发现斜对面竟摆了一排小吃摊，而摆摊卖饺子、面条和稀饭包子的不是平头百姓，竟全是宫里的太监。甚至能借着小摊上挂着的灯笼，依稀能看见几位年迈的老迈人，正坐在墙根下的小凳子吃面喝汤。 韩秀峰晓得那几位全是位高权重的王公大臣，可不敢往前凑，急遽道：“吃过，来前吃过了。” “既然吃过那就等着吧。”笔帖式从袖子里取出一块上面写着觐见官员姓名、履历和督抚考语的绿头签牌，把韩秀峰领到背风的墙根儿处笑道：“今儿个觐见的一共有五位，中堂大人亲自带领，按例要排班，您排在第三。对了，班首和班尾各有一位司员，算上翁大人，您待会儿排第五个，可不能弄错。” 韩秀峰急遽塞上一张八两的银票：“排第五是吧，开三爷提点。” “自个儿人，甭跟我客气。”笔帖式娴熟地收起银票，又看向一个守住宫门口正往这边掌握的太监，凑韩秀峰耳边道：“四爷，公公们那里不能不打点……” 太监可不能获咎，不然会变着法折腾你，甚至会诬陷你君前失仪，韩秀峰急遽道：“规矩我懂，早准备好了。” “准备好就成，他等会儿会来找您的。” 正说着，宫门吱呀一声开了，蹲坐在墙根下吃面喝汤的王公大臣纷纷起身结账，递上牌子走了出去。韩秀峰踮起脚跟看了一会儿，好奇地问：“三爷，今儿个带领我们觐见的是哪位中堂大人？” 笔帖式回头看了看，轻描淡写地说：“柏葰柏中堂。” 韩秀峰从未见过柏葰，但不止一次听说过，心想马上能见到文渊阁大学士兼吏部尚书，甚至能见着皇上，真有那么点告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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