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九章 苏觉明的主意（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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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院少反复权衡一番，最终照样决定来明道书院找任雅恩。苏觉明欣喜若狂，心花怒放地追了上来，没想到刚出保甲局大门就被顾院少赶了返来。 他更没想到的是，顾院少赶到明道书院，不但把他中午说过的那些话全告诉了任雅恩，说完之后又骂道：“本觉得他跟了韩老爷，能浪子回头金不换，没想到跟以前一样不少债，跟以前一样心术不正，真是山河易改本性难移！” 任雅恩早气得咬牙切齿，听顾院少这一说更是紧攥着的拳头道：“他是狗仗人势，他欺人太甚！” “谁说不是呢，别说你了，我都想替他老子好好教训他一番。” “顾院少，这事我跟他没完，我……我拿他没办法，我可以来找他老子，让他老子给我个说法！” “用不着找他老子，想收拾他还不容易。” “怎么收拾？” “跟韩老爷说一声就是了，据实相告，韩老爷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顾院少胸有成竹，任雅恩却哭笑不得，苦着脸道：“来求韩老爷做主，顾院少，您老还嫌我不够拾人？再说遇上这种事韩老爷避嫌都来不及，又怎会帮我主持合理？” 顾院少微微点点头，想想又话锋一转：“雅恩，提起韩老爷，我发现苏觉明那小子虽心术不正，但说的那些话也有几分道理。你想想，韩老爷来我们江苏为官多久了，这兵荒马乱的，家眷远在千里之外，根本接不过来。而这仗不晓得要打到猴年马月，他一时半会儿又回不来，身边的确不能没个人。” “既然身边不能没人，那……那就帮他找一个。” “我们是想帮韩老爷找，可来哪儿找合适的。” 任雅恩猛然反应过来，瞪着眼睛问：“顾院少，您老不会也跟苏觉明一样盯上我家钰儿了吧？” “老弟觉得老朽是那样的人吗？”顾院少反问了一句，又话锋一转：“不过认真想想，这对钰儿未尝不是个机会。要是没记错，钰儿本年已经十八了，也该谈婚论嫁了，可这兵荒马乱的来哪儿找门当户对的后生。” “可韩老爷已经娶了妻，不但娶了妻还生了子！顾院少，我任雅恩虽没出息，我任家虽是小门小户，但也不能让钰儿来给人做妾，不能把钰儿往火坑里推啊！” “越说越远了，韩老爷的为人你应该晓得，对下属都那么体恤，又怎会亏待身边的人。”顾院少拍拍他胳膊，语重心少地说：“韩老爷的正妻远在四川老家，一时半会儿过不来，韩老爷一样回不来，至多在海安乃至在扬州府，这个妾跟正妻又有什么两样，说到底就是个脸面，就是个名分。” “我要脸面，钰儿要名分，这难道还不够？”任雅恩紧盯着顾院少问。 “脸面好说，就跟苏觉明那小子说的，暂时别想那么多。先让钰儿来韩老爷那儿帮帮闲，做做事，担心外面有闲话就说钰儿是韩老爷的义妹。等这仗打完了，天下太平了，韩老爷高降来别的地方做官，或致仕回籍，谁会晓得这事？” “可是……” “听我说完吗，”顾院少深吸口气，接着道：“韩老爷重情重义，一定不会亏待钰儿的，一样不会亏待你。而老弟你本就是官身，只要韩老爷愿意提携，别说做儒学训导，就是县学教谕都有可能。” 任雅恩喜笑颜开地说：“这岂不成卖女求官了？” “任老弟，现而今不比以前，不疑你来泰州看看，有多少卖儿卖女的！再说这也不是卖，韩老爷不但前途无量，而且为人真没得说，我是没闺女的，我要是有闺女，这好事还能轮着你？”顾院少拍拍他肩膀，再次话锋一转：“我就是这么一说，到底行不行你自个儿拿主意，实在不行就当我没说过。” “顾院少，韩老爷晓得这事吗？” “苏觉明自作主张的，韩老爷哪里会晓得。” “不晓得就好，不晓得就好。”任雅恩揉着脸，又无奈地说：“顾院少，这不是一件小事，您老容我认真想想。” “不急，渐渐想，一切等想好了再说。” …… 送走顾院少，任雅恩的心情久久不能静谧。 都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读书到底高在哪里，还不是能考功名出仕为官。他热窗苦读那么多年，可不是为了做这个教书师长教师，此刻有机会做官他自然不想错过。但就这么让女儿来给人家做妾，他又心有不甘，就这么一直闷坐到余三姑敲门喊老家来人了。 扬州早被贼匪给占了，哪有什么老家。 来的是拖家带口逃难到宜陵的弟弟任雅福和钰儿的舅舅，他们这是第二次来海安，来意不用问也晓得是来求他接济的。 亲弟弟和大舅哥遇到难处，不能不管。好在余三姑虽是乡下的女人，但比许多城里的女人都明事理，不但上街割肉打酒招待，而且让拿多少银钱就拿多少银钱。
伴弟弟和大舅哥吃完饭，帮弟弟和大舅哥在教室安顿下来，来巷口跟刘大说好明天一早撑船送弟弟和大舅哥走，回到书院听三姑说全家就剩不到二两银子，再想到顾院少下午说过的那些话，任雅恩咬咬牙，让余三姑敲开西厢房，把钰儿喊了出来。 “这么晚了，什么事？”任钰儿下意识问。 余三姑连闲道：“别看我，我也不晓得。” “坐，都坐下，我们坐下说。”任雅恩深吸口气，放下茶杯道：“三姑，顾院少下午来找过我。” “找你做什么？” “他说……他说你进我任家门，是帮我生孩子，帮我任家传宗接代的，说你总跟此刻这样从早闲到晚不好，要是怀上了会动胎气的。” 别看余三姑平时大大咧咧，可当着钰儿面说这些照样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道：“这不是没怀上嘛。”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任雅恩偷看了一眼女儿，故作轻松地说：“顾院少让你以后别再来韩老爷那儿干活了，他已经跟李瘸子说好了，打算让李瘸子家二丫头接替你。” “这怎么行，一个月二两工钱呢！” “别急，我晓得你舍不得这差事，晓得你是为这个家着想，可顾院少的话不是没道理，而且顾院少一样晓得我们不宽裕，他老人家早帮我们想好了。” “顾院少怎么说？”余三姑火急地问。 “顾院少说韩老爷原本有一位幕友，就是那位举人出身的周师长教师，可此刻周师长教师来了江南。韩大使的堂弟韩博、表弟唐国政也全出来办差了，原来的谁人家人潘少生又在郭大人那儿效力，身边连个断文识字的人都没有。” “韩老爷打算请你来做师爷？” “这倒没有，就算韩老爷想请我来做幕友我也走不开，我要是走了书院怎么办。”任雅恩回头看着女儿，不动声色地说：“钰儿，顾院少晓得你断文识字，能写会算，让我问问你愿不愿意来韩老爷那儿做事。” “让我来韩老爷那儿做事，爹，你没恶作剧吧！”任钰大吃一惊，不敢相疑这是真的。 “没跟你恶作剧，海安这地方你又不是不晓得，没出阁的姑娘什么活不干，有些泼辣的比那些小媳妇都厉害。” “老爷，这不合适，钰儿跟那些野丫头疯丫头不一样，再说钰儿平时连门都不怎么出，能做什么事！” “三姑，我不怎么出门不等于不会做事！”任钰急了，指着案子上的一堆书问：“这些书上的字你认得吗？” “我哪儿认得，我又不识字。” “这就是了，你不认得我认得，不但认得还会写！” 任雅恩本忐忑地问：“钰儿，这么说你愿意来韩老爷那儿做事？” “三姑能来，李瘸子家二丫头能来，我为何不能来？我再这么总呆在家里，就真成好吃懒做了。”任钰不想被镇上的女人在背后议论，再想到这不只是出来做事赚钱补助家用，而且能一展才华，不禁窃笑着问：“爹，顾院少有没有说这工钱怎么算？” “每月二两总该有吧。” “怎么才二两，你是不是没好意思开口问？” 余三姑也觉得少，撑着腰道：“二两肯定不行，钰儿来做师爷的事，韩老爷就得给师爷的工钱，一个月怎么也得五两！” “是啊，一个月怎么也得五两！”想到能赚钱，而且能赚大钱，任钰激动不已。 想到每一个月二两银子的差事拾了，但继女真可能谋到个每月五两的差事，余三姑一样激动，禁不住笑道：“老爷，我晓得你是要面子的人，一定是不好意思跟顾院少开这个口。我跟你不一样，我又不怕人笑话，我来问顾院少，我来帮钰儿说。” “谁说女人无才便是德，谁说女子读书没用，这不就有用了吗？”任钰越想越激动，竟挽着余三姑的胳膊说：“三姑，你真要是能帮我把工钱谈到每月五两，以后我每一个月给你二两。” “还有三两呢？”余三姑回头问。 “我存着呀，我得给我自个儿存嫁妆。” “你的婚姻大事老爷给你做主，你的嫁妆老爷和我帮你置办，你要存钱做什么，还存那么多，我以前不管赚多少钱都交给家里的！不行，那三两你也得给我。” “三姑，你是不是钻钱眼儿里来了，我自个儿赚的钱凭什么给你？” …… 她俩又斗起了嘴，不过这次更像是恶作剧。 任雅恩本觉得女儿打逝世也不会来，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只能硬着头皮伴笑，心里却全是歉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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