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私盐（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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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老爷，要说私盐其实有好多种。” “咋说？” “一种是船私，就是往安丰、富安、栟茶、角斜、如皋那些地方运货的船主，回程的时刻跟盐场上的那些灶丁买盐带返来；一种是漕私，运送漕粮的军船夹带私盐。漕船虽然不会经由海安，但他们买的私盐一定会经由海安，在扬州他们也买不到。” 苏觉明顿了顿，接着道：“一种是考私，每到会试时一些住在盐场和盐场附近的考生就会装上一船盐，打着来江宁应试的幌子沿途贩卖；一种是官私，运司的那些盐官跟运商勾结，明显只能运十万斤，他们运二十万斤，谁也拿他们没辄。” “还有呢？”韩秀峰低声问。 “再就是私枭了，全是亡命之徒，好多私枭不但贩私盐还杀人越货、打家劫舍。在海安泰州这些地方衙门不为难他们，他们一般不会生事。因为一旦惊动了官府会被围剿，在内河里他们不好跑。等船进了少江，他们真叫个胆大包天，不但敢抢运商的盐船，甚至连解运的官兵都敢杀。” 余有福不解地问：“船私也好，私枭也罢，他们贩卖私盐总得先有盐，盐场有盐课司衙门，据说有的盐场不但设有巡检还有汛兵，那些盐官和查缉私盐的汛兵对灶丁把盐卖给他们难道就不管不问？” “余班头，你是没来过盐场，不知道盐场有多大！” “有多大？” 苏觉明笑道：“以前凤山书院有个富安的师长教师，他家祖籍安徽，他爸是富安的场商。有一次他爸做生辰，请我爸和我来吃酒，我和我爸一大早跟着他从海安出发，坐了一天船才赶到他家。越往东，就是越往海边走，沿途越是看不见人家。地广人稀，全是草荡，盐课司大使和他收下那些衙役哪管得住。” 这些情况韩秀峰早在京城就打听到了，并不觉得奇怪，而是问：“场商是做啥的？” “场商也是盐商，他们收购灶户煎煮的盐，等盐课司衙门称准之后运进盐场公垣，然后卖给来盐场买盐的运商，那些运商只能在公垣里买，而且得有盐引，不是想买多少就买多少的。”看着韩秀峰和余有福似懂非懂的样子，苏觉明又说道：“运商有钱，大多是安徽人，平时都住在扬州城里。不过还有更有钱的，运商之上有总商，只有总商才能从运司衙门买到盐引。” 潘二刚才只是有些吃醋，觉得姓苏的泼皮像是要抢他饭碗，偷听到这会儿猛然意识到没个熟悉海安的人真不行，禁不住挪到韩秀峰三人身边问：“少爷，这么说你到任之后我们只能查缉船私和一些小打小闹的私盐贩子，官私我们查不了，私枭更查不了。” “官私肯定查不了。”不等韩秀峰开口，苏觉明就脱口而出道：“运商从盐场买到盐之后场官会差衙役把盐船一路护送到溱潼、和家庄、淤溪或天滋庙四塘。而运司衙门在盐场到泰壩的这一路上，原本设有两个巡缉厅，有两个巡缉委员，一个在溱潼，一个就在海安，盐船到刚才说的那四个地方之后，平时驻在溱潼的巡缉委员就会督率衙役兵丁一路催至海安，再由海安的巡缉委员催至泰壩。此刻海安的巡缉厅裁撤了，他们自然要一路催至泰壩。” “我是地方官，又不是运司衙门的盐官。”韩秀峰抬头跟潘二笑道。 “官私我们无权查，私枭我们对付不了，难道就查缉那些小打小闹的小私盐贩子？”潘二苦着脸问。 “小私盐贩子也不好抓，刚才不是说了吗，海安那么大，河汊那么多，我哪知道他们走哪条河，哪知道他们会躲在哪个汊港里。”苏觉明无奈地说。
小鱼小虾有啥搞头，就算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抓几个也查获不到多少私盐。不过这些话韩秀峰是不会说出来的，而是笑道：“苏三，我们越说越远了，照样说说你晓得的那些巡检老爷平时都做些啥。” 苏觉明反应过来，急遽回到原来谁人话题：“韩老爷，我刚才说得是最厉害的巡检老爷，大多巡检老爷平时不怎么管事，海安的那些庄户一个比一个老实，巡检老爷也没什么事可管的。有的喜欢来书院吟诗作对，有的呆在泰州的时光比在海安少，泰州多热烈，要什么有什么。还有些巡检老爷喜欢呆在白米，白米也比海安热烈。” “不管事哪来银子？”潘二忍不住问。 “办生辰，不管哪个巡检老爷上任，一年都得办三四次生辰。给乡约、保正和几个市镇的大户发请帖，人家能不来敢不来，来就得随一份礼，办一次生辰少说也能赚两三百两。”苏觉明想了想，又笑道：“以前的那些私盐贩子懂规矩，会托人送点银子孝敬。后来贩私盐的越来越多，见别人都不送渐渐的全不送了，反正也没那么容易被抓住。” “办几次生辰，一年顶多千把两银子，这官做得有啥意思？” “有人打官司就有意思了，田宅也好，分家也罢，只要闹到衙门他们就得使银子。” “要是没人打官司呢？”潘二追问道。 “那就看乡下有没有盗案，哪怕走拾一条牛都有油水。潘兄，我对海安熟的很，只要韩老爷相疑我苏觉明，韩老爷这巡检绝不会白做，要是一年赚不到三四千两，我这苏字倒过来写！”苏觉明越说越兴奋，竟从脖子里摘下扇子哗啦一声甩开，又摇头晃脑的扇了起来。 张德坚的儿子张士衡哪见识过这些，竟听得一愣一愣的。 韩秀峰当然想捞银子，但觉得真要是照苏三说的那么做这吃相未免太难看。心想十分困难做上官，可不能搞得天怒人怨。 潘二不觉得照苏三说的做有啥不妥，竟咧嘴笑道：“少爷，一年赚三四千两也行，这官要是能做三四年，不就能赚万把两银子！” “这事回头再说。”韩秀峰摸摸嘴角，抬头道：“先说闲事，我韩秀峰身为巡检，自然要保一方安全。眼看就要过年了，大过年的，我海安巡检司分辖的那些市镇和村庄一定要平安全安。” “韩老爷，您打算做什么，我不太懂。”苏觉明听得一头雾水。 “听我说完。”韩秀峰脸色一正，紧盯着他道：“等会到了扬州我要来找‘日降昌’分号交寄家疑，到了泰州要先来州衙拜会大老爷，这一路上会耽误不少时光。所以到扬州之后我们兵分两路，你和余班头雇条船先来海安。” “韩老爷，您没来上任，我和余班头先来也没用！” “有大用！你到了海安之后别急着来巡检司衙门，也不要告诉别人你现而今是我的家人。在海安你不是有亲戚吗，先来投亲，先走亲访友，好好打探打探本官分辖的那些市镇和村庄里有哪些作歹之徒，姓啥叫啥，家住哪儿，都犯过啥事，苦主是谁，为啥没告官，打探的越认真越好。” “这倒不难，只是打探这些有什么用，那些个泼皮全是滚刀肉，他们又没几个钱！” “这你就别管了，按本官说的做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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