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八省会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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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班头虽然平时没少捞外省人的益处，但想到外省人在巴县的势力越来越大，跟当地人抢饭吃，把当地脚夫逼得快没活路，心里照样有几分不痛快，想想又嘟哝道：“这个事情锤子的很！” 王经启深有同感，低声问：“四娃子，你是不是想救谁人瓜娃子？” “王叔，细想起来大头平时也没少帮你家背东西。”韩秀峰答非所问，但意思却很明白。 “那娃脑壳虽不太好使，但为人还算耿直，不然也不会喊啥子一人做事一人当。” “所以我想着乡里乡亲的，能帮就帮一把。” “下手没轻没重，闯下这么大祸，此刻不是我们想帮就能帮的，他能不能保住性命，就看顾老爷咋说，看大老爷咋断。” 事关大头的性命，韩秀峰真有些告急，火急地问：“王叔，你说大老爷会不会给顾老爷这个面子？” “人命关天，顾老爷的面子再大能有天大？”刘班头指指府衙和道署标的目的，抢着道：“依我看这事还得看茶帮的意思，茶帮要是不依不饶，大老爷就算想给顾老爷面子也得公事公办，不然茶帮肯定会告到府衙，在府衙告不赢他们会来道台那儿告。” “刘叔，你是说大头逝世定了？” “不逝世也得脱成皮，”刘班头摸摸鼻角，又说道：“其实全是他自找的，下手没个轻重就罢了，要说逝众人江上哪天不逝众人。可他倒好，口无遮拦，竟然把事全揽下来了。要是不乱说，天晓得茶帮谁人短命鬼是谁打逝世的。” “想想也是，上百号人动过手，只要别瞎说，大老爷能咋办，法不责众！” 王经启冷不丁来了句：“其实……其实说了也没啥关系。” 韩秀峰下意识问：“王叔，你这是啥意思？” “他脑壳不好使，个个晓得他是个瓜娃子，瓜娃子说的话能疑吗？”王经启摸着下巴，突然笑道：“有这个由头事就好办的多，四娃子，你赶紧来找跟那娃相熟的街坊四邻，请他们帮着作个那娃打小脑壳不好使的见证。” “当局者迷，真是当局者迷，这么简单的事我咋就没想到呢！” “别废话了，有意保那娃就赶紧来。” 一直没敢吱声的潘二觉得韩秀峰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能走，冷不丁说：“四哥，要不我来吧。” “好，你来也行，八爷就在衙门口，来跟八爷交卸清楚。” “晓得，不会误事的。” 见潘二撒腿往衙门口跑来，刘班头禁不住笑道：“这小子，还挺机灵！” 韩秀峰回头看了一眼，苦笑道：“刘叔，他可不是张彪那样的少随，他爹是开当铺的！走马岗同兴当的少掌柜，你说他能不机灵？” 刘班头反应过来：“你叔就是管他家借的银子？” “嗯，就是管他家借的。所以在外人跟前他是我的少随，没外人的时刻就是我的债主。” “个锤子！这债逼得也太紧了吧！” “你才晓得。” “这是县城，不是走马岗，还轮不到他嚣张。四娃子，要不是叔帮你出口气？” “算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谁让我叔借他家的银子呢。”韩秀峰轻叹口气，随即话锋一转：“当务之急是咋才能保住大头的姓命，实在不行我再来跟川帮说说，看他们能凑多少银子。” “给谁？”王经启淡淡地问。 “都要给，大老爷那儿要打点，茶帮那里一样要托湖广会馆的客少来求情。” “一帮穷光蛋能凑几个钱，别费谁人事了。刚才见你跟张彪说说笑笑，有谁人功夫不如再来跟张彪摆会儿龙门阵，有意无意提提大头的事。” 韩秀峰醍醐灌顶般清楚过来，不禁笑道：“只要他晓得大头是个瓜娃子，打小脑壳不好使，就等于大老爷晓得。” “就是这个意思，”王经启想想回头道：“四娃子来不合适，刘班头，照样你来跟张彪说。”
“也行。”刘班头一向唯王经启马首是瞻，应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往捕厅标的目的走来。 “该做的全做了，此刻就看顾老爷的。”王经启从房里拿出旱烟杆，一边往烟斗里装烟丝，一边沉吟道：“顾老爷我是晓得的，该管能管的一定会管，不该管不该问的一概不管不问。照理说这种人命官司他是不会掺和的，可川帮一来请他就来了，四娃子，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韩秀峰喃喃地说：“想想是有些奇怪，而且他只管川帮要了五十两。” “对我们来说五十两不是小数目，对他家而言五十两算个锤子！” “真是，他家有的是钱，卸任回籍时光行李就装了几百箱，听人说有一半的箱子里装的是银子！” “只管川帮要五十两，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王叔，你是不是想到了啥？” “要是没猜错，顾老爷是想借川帮茶帮这事替当地士绅出口恶气。” 韩秀峰越听越糊涂，苦着脸道：“我照样不懂。” 王经启越想越有道理，不禁笑道：“城里士绅不少，但有哪个老爷待人能像顾老爷这么和气？真是不分贵贱，总是笑眯眯的，连川帮那些个穷光蛋遇上事第一个想到的都是来求他。而且乐善好施，这才回籍几年，光粥厂就开过五六次。” “……” 看着韩秀峰一头雾水的样子，王经启接着道：“这么说吧，全巴县乃至全重庆府的士绅中，顾老爷品级不是最高的，但名头却是最响亮的，地方上有啥事，不管我们县太爷照样府台，甚至连道台第一个想到的也是他。” “士绅之首！” “对，顾老爷此刻就是士绅之首，他自然要帮当地士绅说话。可是前些日子，府台在出巡时竟当着那么多当地士绅盛赞八省行帮，说啥子查重庆一埠，实八省商人所开基，凡地方公义之举，素惟八省是赖！” 韩秀峰反应过来，喃喃地说：“府台咋会说出这番话，这置当地士绅于何地？”” “府台也好，我们县衙刚上任的这位大老爷也罢，不但说过许多盛赞八省行帮的话，还做了不少事。” “啥事？” “你真不晓得假不晓得？” 韩秀峰抬头道：“真不晓得，我前些天在走马给我叔办丧事，一返来又闲着来京城投供的事。王叔，大老爷到底做了啥？” 王经启这才想起他这些天不是一两点闲，干脆介绍道：“来我们这儿的外省客商不是越来越多吗，市面上不但有京钱还有各省铸的制钱，甚至有私铸的假钱。银子也一样，各类成色不足的私银和低潮银泛滥，弄得商户们的买卖都没法儿做了。” “这又不是一天两天才有的，再说不是有钱庄吗？” “是有钱庄，而且不止一家，可八省会馆的客少们说钱庄不合理，就这么说服大老爷，设立了一个‘公估局’，还打算在汉镇、万邑各处设立分局。说啥子公估公平，以期低银无用、私铸断绝，洵于商贾大有裨益。按所议章程，公估局的主要成员就是八省客少。” 韩秀峰不敢相疑这是真的，惊呼道：“这……这也太霸道了，这个公估局一设立，以后不管谁要用银子，岂不是全要送到他们那儿来估，还不晓得他们到底会咋估！” “可人家硬是把这事给办成了，公议时也请了顾老爷等当地士绅，当地士绅不同意，但大老爷发了话，不同意又能咋样。”王经启顿了顿，接着道：“还有件事估计你也不晓得，顾老爷等当地士绅打算重修巴县志和重庆府志，但修志是要花钱的，就来找八省客少，结果你晓得八省客少咋说？” “他们咋说？” “他们说这是地方上的事，他们全是客籍，不出这个钱，志也就没修成。总之，他们不管办善堂，照样捐钱买地置义田义庄，全是为他们自个儿，从来没想过地方。你说当地士绅会咋想，顾老爷作为当地士绅之首能咽得下这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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