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谈笑风生（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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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玉财逝世后留下一屁股债，但生前也借过钱给别人。 韩秀峰下个月就要来京城投供，这一走不晓得啥时能返来，伴关捕头说了一会儿话，就同柱子一起下山帮婶娘和幺妹儿来讨要。结果走了几家，没要回几文钱，天色不知不觉已经暗了。 天一黑，庙门就要落锁。 二人紧赶慢赶，总算在落锁前赶到了庙门口。 守门的驿夫挂起了大红灯笼，把庙门两侧“现实讲团体关了门即是一家”，“入世多迷途由此来方为邪路”的对联照得格外显目。 庙门里是一片青石铺的广场，左手边是戏台，戏台下是一个茶馆。今天是赶场的日子，有戏班唱戏，广场上全是看戏的人和大晚上还做生意的小贩，二人不得不靠着右手边的关帝庙往里挤。 挤到最里面，穿过过街楼，是一条约三里少的石板街，两侧是禹王庙、广东会馆南华宫、山西会馆万寿宫，客栈茶馆、酒楼、药店、当铺、绸缎庄、铁匠铺……一个大镇该有的这里都有，各类商铺一应俱全，且家家户户都开着门，门口都挂着灯笼，灯火阑珊，比大白日还热烈。 晚上之所以也有这么多人，是因为走马岗是成渝官道的要冲，早上从巴县出发来往成都府的客商，黄昏至此已经是人困马乏，要再翻一座大山才能赶到邻县的来凤驿。天黑入山，客货都不安全，客商们多选择在此歇宿。 相比一年到头攒不下几文钱的乡民，他们出手堪称阔绰，晚上正是商家们做买卖的好时刻，沿街的会馆、客栈、茶楼里座无虚席，从南边来或往北来在此歇脚的客商脚夫喝着茶摆龙门阵，或挤在里面听老师长教师“讲圣谕”，比一般小县的县城都热烈。 走一下午山路，韩秀峰饿的前胸贴后背，取出钱袋正准备买几个锅盔，潘家老二竟从人群里挤了过来，拉着他胳膊热情无比地说：“四哥，咋才返来？我等了你一下午，走，来我家吃酒来！”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韩秀峰很意外，下意识问：“潘兄，你家今天有啥喜事？” “没喜事就不能吃酒？”潘少生边拉着他往家走，边咧嘴笑道：“要说喜事还真有，不过是我们哥儿俩的喜事，马上就要一起来京城投供，你补上缺就能做上官，我也就能跟着沾光，这不就是喜事嘛！走，关捕头已经到了，就等你。” 韩秀峰反应过来，心想这才是清楚人的做派，侧身道：“潘兄，我来你家吃酒，柱子咋办？” 仵作是万万不能往家带的，潘少生早有准备，立马摸出几个铜板：“柱子兄弟，前头正在唱戏，听说还有变脸。买几个锅盔垫垫肚子，吃完来看戏。” 柱子早习惯了走哪儿都不受待见，也不跟潘二客气，接过铜板笑道：“四哥，你来吃酒吧，我来看戏。” “别耍太晚，早点返来。” “我晓得，我走啦。” …… 跟潘二来到潘家，关捕头果然坐在上首，潘掌柜像是中午没来过韩家讨债一般跟关捕头谈笑风生，潘家老迈和老三坐鄙人首作伴。 “贤侄，就等你开席，来来来，坐这儿！” “潘叔，您这也太客气了。” “这不是客气，是应该的，”潘掌柜举起早斟满的酒杯，看着也是刚落座的潘二，哽咽地说：“贤侄，都说儿行千里母耽忧，其实儿行千里做父亲的又何尝不耽忧。眼看少生就要跟你一起来京城投供，我是真舍不得真放不心，可不让他出来见见世面又不行。当着关捕头的面，叔敬你一杯，少生以前要是有啥获咎之处，还请你别放在心上，这杯酒就当叔替他给你赔罪。”
舔犊之情溢于言表，能看出也能听得出来他这番话发自肺腑。 韩秀峰急遽端起酒杯：“潘叔言重了，少生没获咎我的地方。其实这顿酒应该我请，这杯酒应该是我敬您。要不是您成全，我婶娘和幺妹儿今晚就要露宿街头，我爹和我三个哥哥就会没了生计。无奈我赴京投供在即，一个铜钱要掰成两半花，摆不起酒，只能借花献佛敬您。” 韩秀峰一饮而尽，潘掌柜连闲道：“贤侄，一码归一码，下午的事已经由来了，此刻说的是投供的事。我先把这杯干了，再敬你。” 他非要敬，还说啥要把潘二托付给韩秀峰。 韩秀峰啼笑皆非，回头看看潘二，又转身道：“潘叔，少生比我还少一岁，世上哪有把兄少托付给弟弟的道理。您千万别再这么说，我们启程之后一定会相互照应，相互帮衬，绝不会让您在家里为我们担惊受怕。” “对对对，就应该这样嘛。”关捕头放下筷子，哈哈笑道：“都说在家靠兄弟，出门靠朋友，其实出门一样要靠兄弟！” “是是是，关捕头说得最在理。” ……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潘掌柜已有了几分醉意，扶着桌沿关切地问：“贤侄，你打算啥时启程，要不要先看个日子？” “我打算明天来趟乡下，跟我爹我哥说一声。后天一早回城，衙门里没啥要办的事，但有些私事要办一下，再准备准备，等一切准备稳当再启程。” “出那么远的门，是应该返来跟你爹说一声。”潘掌柜微微点点头，想想又问道：“贤侄，不怕你笑话，我这辈子来得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我家少生也一样。不晓得此来京城，都要帮少生准备些啥。” “盘费一定是要准备的，没盘费哪儿也来不了。” “这是这是，”潘掌柜揉揉眼睛，又问道：“除了盘费之外呢？” 韩秀峰被他的舔犊之情给感动了，没往深处想，放下筷子沉吟道：“潘叔，其实我一样没来过京城，不过倒是打听过。据说京城冬天很冷，除了平时的换洗衣服，棉衣要准备几件，棉鞋要准备两双，再准备两床厚点的被褥。再就是来那么远的地方，很难说这一路上会不会患病，最好能再准备几副治偶遇风热、水土不服和跌打损伤的药，以备不时之需。” 潘掌柜点点头：“照样贤侄想得周全，我明天就着手准备。” 潘二忍不住问：“四哥，又要准备这个又要准备谁人，准备那么多东西路上好带吗？” “潘兄，我不们走陆路，我打算走水路来京城，乘船虽慢点，但能多带些东西。” “乘船？” 潘家父子三人满是好奇，关捕头不无得意地把韩秀峰的打算介绍了一番。 潘掌柜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有这等好事，不禁拍着桌子笑道：“贤侄，我就晓得你有办法。不用花钱也能来京城，这是喜兆，这个缺一定也能补上！这样，你听我的，后天回城前跟我说一声，我先给你送行。等你那里有了疑儿，再打发少生来城里，再给少生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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