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 俯瞰渊薮（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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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成两截的女孩遗体，因为遭到了货车碾压，其下身的部分没有剩下多少东西，只有上半身相对完好，一动不动地匍匐在街道中央。 面对这种状况，赶来的头几辆警车明显也无计可施，只能先用白布草草地将逝世者掩饰起来。时值凌晨五点，路上已经有了不少早起的工作者与方才结束通宵的狂欢者。他们站在街道两旁洁净的区域，对着尸体指指点点，发出赞叹与议论。 由于小野葛格外引人注目的体型，三人没有过于接近现场，而是远远地站在街角阴影里观望。目睹遗体被覆盖住以后，李理问道：“她是从哪里跳下来的？” “左边最高的那栋楼。” “我记得那是酒店。” “不错，在本市排得上前三。” “我很好奇你的评价是以什么标准进行的，小野葛师长教师。她是从天台跳下来的吗？” “不。刚才的流言说她是从顶楼的某一间跳下来的。你看，那儿有一扇打开的窗户，玻璃颜色跟别的不大一样。灯开得很亮，但窗前却没人。我想准是那一间。” “我看不清你说的是哪一扇窗。” 小野葛咋了一下舌头，然后开始用手指点着窗户数起来。 在那以前，周雨问道：“是那扇被砸破的窗吗？” 小野葛忽然飞快地瞄向周雨：“你看得见玻璃是被砸破的？” “很清楚吧？边缘的地方那么不规则，一定把玻璃打坏了。弄出那么大的洞，我想也不可能是无意中造成的。” “我可看不见什么大洞。”小野葛说，“你可能对均匀标准不太有数，朋友。在普通人的视力看来，那一层可能就是几个发光的小点。老板你说呢？” “你大可不用征求我的意见。我在非必要情况下不会戴着眼镜或隐形眼镜动作。” “那也无妨碍我寻点乐子。以及，那是从左往右数第五个窗户。你需要我来弄清楚门牌号吗？” “是的，但不是此刻。你稍后再来办这件事。” 李理忽然将兜帽拉起，罩在自己的脑袋上。她凝视着远方的天空说：“黑鸦就要来了。” 小野葛皱起眉，没有再说些什么。他近乎粗暴地架起周雨，迈开大步往面包车走来。李理低着头紧随在他身后。 “我仍然不懂。”小野葛发动引擎以后忽然说，“你曾有数次机会能干掉矮胖子——至多说，你能让我把他塞进铁桶，灌满水泥，然后扔到最深的河沟里来。那样我们最起码能清静两年。” “我不认为这是他做的。” “甭管是不是，干掉他都有益处，至多我能乐个半年。再说还能是谁呢？没谁比他更适合干这恶心事儿。” 李理只是摇头。“这种手法与他以往的行为形式是不相符的。”她沉吟道，“更连贯，更稳定，也更流程化。这并非出于残忍的文娱目的而施下毒手，而是有着明白的目标……某种打算，或者是象征。” 她在思考中逐渐放松身体，将后颈靠在椅背上。那姿势在周雨看来似乎透露出某种疲态。 “保持平衡是很重要的。”最后她说，“在所有疑问弄清楚以前，我不打算跟红森区代理人起冲突。” 小野葛不再说话了。他似乎有些怒气冲冲，但最后照样克制住了情绪，将车毫发无伤地开回了咖啡店底下。 当他来停车时，李理顾自迈上台阶，走到咖啡店门前，对着玻璃上的倒影寻思起来。 看到她的样子，从刚才开始始终保持沉默的周雨走上前来。
“……李理。” “我在调查一起案件，周雨师长教师。更准确地说是一系列案件。” 李理头也不回地说：“这座城市在近几年来总共发生了一百零六起跳楼案件。其中五起被认定为事故，九十六起为自杀。而你知道自杀人有什么共性吗？在全部自杀事件中，有九十二名逝世者都是女性，均匀年龄是二十一岁，最小为十五岁，最大为三十四岁。她们有的能够找到合理的自杀理由，比如豪情矛盾、经济困难，但大多数却令人觉得费解……她们青春，健康，前途无量，而为何都选择纵身一跃？如果你还记得我的讲述，就不难发现她们和我妹妹的逝世法极为相近。我所支出的一切资源，精力以及未来，周雨师长教师，全都是为了这个答案。我只想知道这个答案，哪怕要站到天台上来也在所不惜。” 她蓦地将店门推开，近乎粗暴地闯了出去。周雨连闲跟进，眼睁睁看着她走入柜台侧后方的员工休息室内。 虽然门前挂着“非工作人员免入”的提示牌，李理出去时却并没有把房门带上。周雨略一顿步，最后照样将其视为进门的许可，迈步走入昏暗的室中。 室内的空间呈现出狭窄的少方形，比在外面看起来要大得多。距离房门最远的角落里摆着一个趴在轿车上的喷火龙雕像，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在雕像左侧的少墙上，密密丛丛地订满了许多照片。当周雨发现照片中的主角几乎全是年轻女性后，他马上意识到这些就是自杀事件的亡者们。 “明天这里又会多出一张，我准备在中间给它找个位置。” 李理站在墙前打量照片。她双足微分，双手背后，以一个相似“稍息”的动作站立着。那使得整个场景像是一名指挥官在研讨战略地图。 当周雨走到近处时她又说：“当我在寻找逝世者的照片时，大多数时刻是选取她们在社交网络上发布的最新一张。也即是说，通常是她们辞世前最后的留影。看看她们，周雨师长教师，这些彷徨的幻影，逝声的回音，她们都笑得正开心。她们渴望在自己的交际圈内留下优越的印象，鲜艳，乐观，充魅力。然后过不了几天，她们爬上高处跳了下来。把自己搞得面目全非。这是真实的自杀吗？这是某种超越我们认知的谋杀吗？若以最俗套的思路来想，我会把它归之于某种带有人格倾向的超自然力，它怀着某种怨恨而报复女性。然而，逝世者们除了年龄与性别外几乎没有绝对的标准。贫与富，美与丑，在逝世亡比例上分布得很均匀。这不相符变态复仇者的心理，他们在选择目标时往往是有所偏好的，并且势必要向众人宣告自己的存在——若不是为了证实自身的存在，则坚持采用同一方手法连续杀人是毫无意义的。” 周雨静静地听着她的讲述。他不觉得准备了这些的李理会比自己斟酌的少，因此也没有必要来多说什么。最后他只是说：”我帮你倒杯咖啡吧。” “开开，那赞助良多。” 周雨走向里头的咖啡机，结果却发现自己不会使用这种胶囊型的机型。他只得改用旁边的煮壶弄了一杯，然后用戴着手套的右手把它端进了里间。 这时刻的李理仍然站在墙前，连姿势也几乎没有概念。当周雨准备提醒她咖啡很烫时，她心不在焉地说：“开开。”然后便伸手将咖啡拿了过来。 周雨愣住了。 “李理，你……” 听到他愕然的声音，李理才低下头，看向自己直接握着咖啡杯的手。 那只手掌已经烫得发红，她却似乎懵然无知，一点也感觉不到冷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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