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 影之兽（上）（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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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的时刻，天上正好下起了小雨。虽然这一晚应该有着非常明亮的圆月，却被浓重的黑云掩饰，空中什么也看不见。如果没有路灯的话，这一定是个伸手不见五指，极易迷失在途的夜晚。 周雨撑起黑伞，步入夜色当中。 说实话，他是有少许好奇的。如果这一夜出来的人是陈伟，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准备跟桑莲说些什么呢？一起坐而论道吗？ 不过无论怎样，那都是行不通的。如今的桑莲早就不是言语可以沟通的对象了，表面所道出的言辞，不过就是躯体残留的本能罢了。 他抵达了新月路站。 不知是这里真的冷僻至此，照样被骷髅戒的仆人做了某种手脚，雨夜的站台没有一个普通的乘客。站在那里的两个人，竟然都是周雨认识的。 身高两米的壮汉，与骨瘦如柴的女孩，两人俱曾现身于谁人废弃工厂当中。因为他当时把注意力放在摩天身上，几乎没怎么关注过这两个随从。 此刻看到他到来，壮汉面无表情地点着头，小女孩却文风不动，只是用浑浊的眼睛盯了他一会儿。那副枯槁的样子使人联想起沙漠中枯逝世的矮树。 “你们两个就是摩天派来的人吗？” 周雨拄着伞问道。老实说，他并不清楚这两个人的“用法”。如果说壮汉还可以拿来处理一下丹哥，那么小女孩的功能就完全无从猜测了，她看起来干瘪得用一根手指就能碾碎。 壮汉仍然没有表情地点着头，从衣袋里取出一部对讲机来。机械里马上响起了摩天的声音。 “来了呀小姑娘。昨晚休息得如何呢？” “你派的帮手好像有点让人看不懂呢。不负责介绍一下吗？” “呀，有什么好说的，两个低贱之人罢了。大的是老虎，小的是野猫。你就这样称呼他们好了。至于用处嘛，那条蚯蚓也不是一个人居住吧？小姑娘你就专心处理本尊好了，多余的闲杂人士让老虎来对付。至于野猫，虽然是个废物，眼睛照样挺好用的，拿来找东西很方便。” 即使是被这样充满轻视地提起，周雨面前的两人也没有任何反应。那模样与其当做忠诚不二，弗如说是逝众人般的麻木冷淡。 本人都如此无动于衷，周雨也没有代为出头的打算。他正要从监控逝世角走下站台，对讲机彼端的摩天又说：“小姑娘，你的腿脚此刻还没恢复吧？” “你关心这种事吗？” “呀，毕竟是关乎成败的事嘛。要是小姑娘你因为脚伤而败给蚯蚓，岂不是太可惜了吗？” 周雨冷笑了一声。 “你不是心知肚明吗？桑莲跟你这种人不同，在应敌的时刻是不会选择逃跑的。就算我走不动，他也只会在原地等着而已。” “那样自然是最好。不过再确认一下，小姑娘你真的明白‘复仇’的用法吗？” “你想试试看吗？只要你出此刻我面前，马上就让你知道答案。” 摩天只是呵呵地笑着。 “不用了，既然如此，我就静观小姑娘你的表演。” 早知如此的周雨也懒得费力气来嘲弄对方。反正都在意料当中，只要‘复仇’还握在自己手中，对方就绝对不会轻易地涉身险地。 他领头翻下站台，朝着隧道深处走来。“老虎”和“野猫”也安静地跟从在后面。原本不算迥殊漫少的路途，在这两人制造的压抑空气下显得极为难熬。 周雨走在前面，偶尔用眼角余光视察在左后侧的小女孩。因为脚伤，他走路的速度相当缓慢，即使如此，女孩也跟得相当辛苦。 越是视察得认真，他就越在意这女孩的样子。那种近乎畸形的瘦相，说是病态都过于守旧。倘若她文风不动地躺在地上，周雨会把她当做一具干尸。骨骼、枢纽、筋络，全部都在皮下清清楚楚地展现出轮廓，哪怕是装有脏器的胸腹部位，竟然也恐惧地塌陷了下来，仿佛在那空荡荡的童装底下根本没有躯干，只是一段连接着头和腿的细杆。
像那样子，就算她走着走着，突然间因为脖颈太细而让脑袋滚到地上，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在脑海中构建出如此景象时，周雨却没有感到任何同情。是因为她是摩天所豢养的“野猫”，照样因为她的体型已经由分脱离常态，甚至无法让人发生身为同类的共识了呢？ 能够得出结论以前，走在右侧的“老虎”突然停下了脚步。 此时三人所在的位置，已经隐隐能够看到前方朦胧的红光，但周边仍然是黑暗冰冷的水泥隧道，距离桑莲所在的地底出租屋另有相当距离。就算要进行警戒，时机也未免太早了点。 “怎么了？” 周雨握着伞柄问道。他没有感觉到任何危险。 “老虎”摇了摇头说：“有味道。” 这是周雨第一次听见他开口说话。与充满雄性威慑感的外貌不同，他的声音除了语调稍显板滞，其他地方都相当普通。如果闭起眼来听，只会使人联想起四十多岁的中年出租车司机。 然而，这个人是摩天所派来的“老虎”。 “你指的该不会是土腥味之类的吧？” “老虎”没有说话。他越过周雨，用常人小跑才能追上的速度疾步走向前方的红光。为了不被甩下太远，周雨也只能忍痛加快步子。就算是这样，也免不了逐渐和对方拉开差距。 就在他莫名到快要开始恼火以前，鼻腔里钻入了甘甜的馨香气。 不是花香、木香，而是犹如铁锈般陈旧腐朽的气味，因为其中混杂着某种难以名状的甜润，竟然使他觉得十分醉人。 感知发出喜悦呼声的同时，与其平行运作的理智也开始得出结论。 ——对，这个味道，他是认得的。岂止是认得，这是他无比熟悉的事物。 他赶到红光弥漫的租屋前。 还没有踏进室内，他就已经在门口看见了奇怪的东西。 静静躺在地上的香烟，因为周雨不嗜烟酒，所以也认不出牌子。但是与烟头相距二十公分，孤零零躺在地上的那只手臂，他却觉得相当眼熟。 那是因为，会在这种地方穿着衬衫西服的人，原本就不会许多。 周雨看向洞壁，将手指插入深色的魔土中。如烂泥般软腻的土壤，触手时传来清晰无误的潮湿感。 他将手掌抽出。这下就不会错了，那顺着掌纹不停流淌的红液，跟魔土本身的红光是不会混杂的。 放眼望来，出租屋入口十步之内，全部都被鲜血浸透了。 他提着伞，一言不发地迈进屋内。 曾经发出粉光的旋转灯，此刻已经被某种巨力拍得粉碎，七零八落地散了一地。因为这间屋子没有被魔土侵蚀，整个屋子都毫无疑问是被鲜血漆成红色的。没有一处逝世角，没有一丝空隙，将整个房间都填满的红，那绝不是在单纯把人杀逝世时构成的。 踏过鲜血积成的浅池，出租屋内部的景象终于完全展露出来。 并没有什么意外的感觉。 漫天弥地的，散发甘甜气味的红色，全都是品格新鲜的血液。然而，七零八落掉了一地的尸体肉量，乍眼看来就会发现严重不足，根本无法与染血的面积相匹配。 关于这一点，周雨也没有疑问。因为掉落在洞口处，还裹着西装衣袖的那只手臂，其断口处并非整齐的切面，而是深刻清楚的牙痕。 眼前这幕场景，多么像是野兽进食后留下的遗迹。 他静静地穿过走廊，走到拐角处时，俯身拾起一根绿色的少发。握住伞柄的手掌中传来悸心刺骨的热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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