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5 仙姝逝羽传二姬（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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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豳王登位以来，分封诸侯，疆至四海。因其发于东山，则东域多为宗室、文臣，西土多封于武将。至于南、北二地，各有奇险，难施外涉，便予地中氏族，以图顺治。 南疆自铸犁关起，崇山峻岭，深林幽瘴，抵至南海之滨，共三候国，十二伯国。又有小国十五，则为黎前古邦。民风淳朴，互不往来。候国三者，以北至南，是为露兰、乐华、飞熏，皆近东南，不与巫地接壤。赫月一路周游，遍观三国风貌，其盛虽逊东域诸国远矣，然民世居此地，不知天子，亦甚安乐。 及至飞熏国南，又入十二伯国。因近外海，连大雨，又无青都修士驻护，深患水祸，滋疾害疟。赫月见之，便扮野医，施符布水，洪疏引道。其间偶至市廛，见有女童插标自贩，上前问之，称是举家亡于水患，故以售求一寄处。赫月心甚悯之，又见其言语聪颖，便即收入座下，唤作“银盏儿”。待至水患初平，又自河上拾一渔女，呼作“星灯儿”。二女皆有灵骨，修行数载，便入门关，可称炼气之士。 二徒随得赫月南游，遍历十二伯国、十五小国，不觉几度秋。那赫月心血来潮，呼来二徒曰：“你等修行已久，今可学腾云之术。”便授心法口诀，指点关窍。她知两人初学，飞不得高远，恐骇凡人，便引来南海之上，听任二徒试演。 银盏儿虽为首徒，悟稍逊，星灯儿却甚敏慧，不久即能独行。其人初得神通，忘失矩，直往南面汪洋而来。赫月恐生变故，闲自跟从。如此徐徐行得半，星灯儿气竭不支，赫月才自迎上。方将门生接下，却听其曰：“师父且看，那处似有人烟。”循而观之，果见海中高起一岛，密树凝翠，香花堆霞，中处降得袅袅炊烟，似有人家。 赫月初见此岛，便觉眼熟，一时未曾忆得，到得近处，但看岛山中陷，内有数十棚户。道中站一老妇人，正自晒衣，望见三人飞至，初时惊诧莫名，待瞧赫月模样，却是转惊为喜，迎前呼曰：“竟是神仙娘娘来此！” 她一声呼来，赫月却甚茫然，问曰：“乡媪如何识我？” 老妇笑曰：“神仙娘娘忘矣。昔我少时，尝遇海神降难，乃是神仙娘娘救之。”赫月始念起当年之事，盖因其后道元损伤，久养青都，竟致忘记，不想今朝重逢。老妇将她端罢，叹曰：“娘娘生得天人相貌，一分也未改得，怎地却成白发？” 赫月亦笑曰：“容俱是幻念，黑丝霜发无妨。”便不再提，反问曰：“当年别于陆内，本意寻些人烟，好为扶持。今又何以居此野地？” 老妇曰：“亦是得娘娘之福。”细说来龙来脉，原来其人系赫月当年南海所救难民，后下山返乡，恢复耕织。但因巫地动乱，多有巫人出走国外，或传凡民，聚集山野，竟成匪患。其下者掳掠，烧屋劫道；上者占山称王，月取贡赋。因其多通巫术，官府亦不能剿，只将城门紧闭，任其肆虐山野，尤以边民受害尤剧。有户不堪其苦，但闻巫人惧海讳洋，又忆当年海上见闻，便聚亲朋出海，寻觅彼时孤岛。其间几历艰险，竟达所愿，乃居此南岛，渔耕樵牧，不闻陆事，亦有十载。 乡民避世隐居，不意见得赫月忽至，俱是惊喜。当即摆酒设宴，连贺数，及至赫月辞，方有乡老求曰：“本为避趋匪患，方至此间绝地。今虽免遭**，却屡逢得怪鱼奇龙，年来每月益增，竟有生足而登岛者。我等虽苟安之，心实惶惧，今既逢得娘娘，想是天意见怜。恳请留之，愿为建庙造观，世代供奉。”余众皆应其声。 赫月久历四方，多积伤郁，亦喜岛上清净。今得岛民相邀，始生留意，乃曰：“既是如此，再且留些时便是。”辞却观庙之奉，自往山中开辟洞府，又驯几只雀儿，染作朱颈，觉得疑使。自此深居山内，指教徒儿，匿足不出。岛民若逢急难，则以歌呼红颈雀，稍施米谷，便可悬疑递书，多为祈雨驱怪，亦有恶疾、寤生之难。但有所求，赫月或是亲至，或遣徒出山，必为解难，如此数十载，岛民皆奉为岛主，或称“赫月娘娘”，不知海神之说。 那一妇分娩，昼夜未出，气息将绝，急使朱鸟传疑山上，少焉来一素衫女郎，却是银盏儿，告其民曰：“我师忽闻要事，赴东海，使我来主此事。”便将娩妇看过，惊曰：“你腹中祟郁结，怎地是个鬼胎？”闲归山中禀报，少时执一玉瓶，内盛红浆，饲以娩妇。其妇气息乃顺，诞一怪儿。三眼单足，口生黑齿，见人即笑。 岛民见而畏之，其母亦不敢哺，唯求赫月处置。星灯儿乃抱归山间问之，复曰：“我师已收为门生。”又曰：“今岁凶煞，海中魔气凝沉，若见怪鱼，不可食之。” 如此数月，海中异怪愈增，竟致渔荒，诸民求于赫月，银盏儿出而告曰：“我师已于东海取一灵石，镇于岛山之下。山泉经而成赤，诸位可往饮之，以驱魔气。切记只饮一掬，万不可多，多必生祸。” 岛民依言入山，果寻赤泉一汪，饮后气健强，皆得壮力，再食怪鱼，亦无病困之扰。有须眉窃饮三瓢，后月余，腹胀如鼓，内中有物蠢蠢，宛如胎动。求诸山中，赫月亲至，以刀剖解其腹，取一怪鱼杀之，又以妙药弥伤，告诸人曰：“原本吩咐当心，再敢私违，必不施救。”岛民自此严从，不敢犯戒。 然后数年，山中多一奇物，单足跃步，能通兽语，又善踏波，屡戏岛民，甚好谐。岛民问于赫月，乃知是昔年怪胎，因从赫月修道，学得几样神通。岛民闻而羡之，亦有从赫月者。赫月告曰：“修道须得根骨，若无妙，不过蹉跎。”遍视岛上诸户，只指一女婴曰：“此儿尚可。”其母大喜，即曰：“既得娘娘青眼携归来，服侍左右。”自此抱进山内。数年方归家中探望，亦是招火避水，初具神通。 自是岛中每有新儿，皆抱与赫月观之，若有合意者，便入山中修道。转眼百年即过，凡民衍息兴盛，入山者亦近百人，洞府狭促，乃由民中少辈请命，众修士协力施为，沿山造一宫阁，名作离火神宫。宫中分作十，各司其职，凡入宫修道者，即司庙事十载，后或留于宫中，或还俗归家，皆由己意，始称“神宫侍者”。 至于赫月及诸亲传门生，先居洞府，后迁宫中。赫月修行深，趋于合道，终独坐宫底红浥中，临渊听泉，不问世事。 某岁年关，时值正午，忽见天成蚀，星落如雨，霄上霓虹漫空，瑞云蔽宇。宫中侍者不知其源，禀入红浥中，赫月闻而叹曰：“是为师兄合道。”再不复言，呼来众门生曰：“昔我有一灵灯，可招先无邪火，后应魔劫，毁得灯碎火熄，只余灯芯一点真阳未灭，存在青都玉盈山冰矶洞中。你等且来拜会新掌教，便将那灯芯取来。谁若能掌得灯芯，便是天意所定，启我道统。” 众门生应命而来。赫月观其修为，虽未明指，料是两位少徒得灯，但想银盏儿稳基实，星灯儿灵活开慧，虽非绝世之材，若有残灯相倚，足可坐镇南海。当下悄出神宫，独徊海上，作歌曰： “煌向晚兮，故人鹤来； 惊涛击雪兮，斯士未归。 沧海之浪来兮，月出皎皎； 沧海之浪来兮，月逝苍苍。” 如是相候数月，未见诸门生归来，赫月渐感心焦，又是天人触动，暗知不祥。待亲往寻之，初至海滨，便见银盏儿驾云飞来，血染重衣，落在前。惊而抚之，觉其道基尽毁，全凭怀中灯芯。待施救，银盏儿醒曰：“今已无治，师莫徒劳。” 二人师徒百年，如母女。赫月闻言大恸，搂之入怀，泪落潸然。乃将赤泉喂下，银盏儿回光返照，执手告曰：“原奉师命西归，正逢新掌教闭关，未曾见得，便来洞中取灯芯。本意星灯儿得之，谁想灯芯却往我来。既得此物，便离青都，飞至伏龙河上，谁想星灯儿忽施暗算，众师妹皆遭毒害。我仗灯芯相护，脱得毒手，方来传疑。此子本作嬗姓，乃前黎余孽，又归一异教。其主自红莲圣母，暗使星灯儿拜于师下，今始发动。他等行事诡谲，师务当心。”这番言罢，便以额抵赫月怀中，合目止语，依依难别。赫月携之归宫，夜渡气传元，道行大损，而终不能治，至得十，葬于宫中。 赫月惊逢大变，实为摧心断肠，终守灵不语，及满七，于葬处植下一桑，命诸侍者以甘泉浇灌，便自离宫远行。数月方归，自此绝口不提。 神宫经此一变，赫月亲传门生尽丧，而己心血大伤。独往红浥中修养半甲，不问岛事。中或收得岛民之子，俱非合意，仅为外侍者，不作亲传门人。待得心境稍平，方才出宫归陆，续续向东，拜往苍莨宫中。

那正行野中，途径一村，忽闻村口大噪，有民呼曰：“鬼婆来！鬼婆来！”皆执杖斧奔出，若迎猛兽。 赫月怪之，暗随观看，却见乡民逐得一个怪影，火烧杖打，驱出村来。其体类若妇人，肤黑如炭，手足俱少且细，竟胜常人三倍，口中衔一逝世鸡，四肢并爬，转瞬逃进林中。 诸民既将此物赶走，亦不敢追，各自散来。赫月因觉罕怪，当即踏风分草，追那少影入山，峰转荫绕，到得一处绝壁顶上，竟见木舍梯田，是户人家。怪影到得户前，以爪叩门，呼曰：“阿囡开户。”其声却甚平和，与寻常女子无异。 其声方落，户门即开，出得两个女童，俱是垂髫之龄，而容姿绝丽，翻似一对同模玉偶。二童到得女怪前，皆喜笑相抱，呼曰：“阿母归矣！” 女怪左右各提一子，曰：“今得食，勿要吵闹。”二童皆作噤声，互以瞬目传。三人共入户中，起炊生火，皆似寻常人家。 赫月隐观至此，实知其究竟，当下便现原，进得户中。屋内二童似惧生人，皆躲于怪妇后，女怪却甚从容，端视赫月上下，问曰：“女郎可是青都门人？” 赫月应曰：“正是。你为何人？” 女怪曰：“不过山中野妇，因得怪貌，乃为村民逐之。今以此容相见，冲撞真人勿见怪。”便以手遮面，避视赫月。 赫月听其谈吐柔雅，礼度周全，又无南地土音，竟不似乡野之民，心中益起疑窦，再三问之，女怪乃伏地曰：“今量隐瞒真人不得，亦有所请，便与真人说之。我本乃中土坔池人士，是为姬姓赩氏之女。” 赫月闻之，悚然动容，曰：“原来你为前黎后族之人，何以成得今模样？” 女怪答曰：“先朝黎抗王好涉巫邪，亦迫宗亲外戚从之。其时我尚年幼，选入少生台为祭，初服虺丹，便闻豳师攻入，乃被携回宫中，与众宗室共焚。幸得天意怜悯，吹来奇风送至此间，方得活命。其后本意安居此地，了却残生，孰知百载既过，竟得不老。村人视为妖邪，便遭驱逐，在此山间独居。后有一少郎迷途至此，与我结好，才生此二女。她二人方足满月，其父便生奇疾而来，我亦骨痛钻心，貌渐非人。每逢圆月，便感心悸失力，每岁益剧，酷似其父之疾。” 赫月心甚悯之，试以神观其体，却是逝世气郁结，状若僵尸，无法可治。有意携其赴往青都求治，女怪却自不肯，俯首拜曰：“今既如此，早无生念。唯是二女尚幼，不忍弃之。但请真人收在左右，好得照拂。”便将二童推将出来。赫月逐一观之，竟觉根骨绝佳，不逊己与昊阳，心中顿起怜才之念，劝曰：“既是如此，你便随我回宫，教养女儿。” 女怪本是不肯，但因赫月执意，终是随其折归南海，入得宫中。其后渐虚孱，虽得赫月百方相治，终是期年病逝，葬于神宫桑下。临来以前，呼来二女，又谓赫月曰：“往在野，未得取名，以后既从修道，当舍旧姓。请真人名之。” 赫月曰：“本是你出，不用强舍。”沉吟少时，见得二女靡颜曼态，光润玉容，并立榻前，直如明镜内外，心中顿起一念，曰：“既是如此，阿姊名作‘玲姬’，阿妹名作‘珑姬’。” 二女领名而拜。其母闻之亦慰，是夜含笑而来。二姬失得亲母，自从拜在赫月门下，收作关门徒儿。修道三年，皆能翻云覆雨、踏火焚云，及至十年，宫中侍者无可敌者；年未及三十，已至炼气大成，将临化神境界。纵如赫月之资，未闻如此神速，心中既喜且忧。是岁携得二姬，共赴青都，求见掌教郁离真人，告曰：“今收二亲传门生，乃在南海野岛少大，不知世上规矩。故请托在掌教师侄门下，以授道律正统。” 郁离应曰：“善。”便将二姬寄在山中扶养。其时二姬年近三十，但因修道有成，仍作童子容貌，不谙凡尘，终嬉游山间，与宫中寄客交好。如是十年，赫月乃归领之，又请郁离曰：“师侄今既执掌教务，当得金水鉴用法。请试为推演，以知二徒命数。” 郁离真人曰：“善。”便入乾天中观鉴，半遣童子出，告赫月曰：“二玉共一绦，焰心无双成。” 赫曰闻之，心益愁闷，乃携二姬归岛，授其诸般神通变化。暗窥二徒平表现，坐卧不离，亲密无间，极亲昵。偶有互扮嬉戏之举，宫人皆不能辨。每逢寿岁，则互作贺语，折作青鹤，悬于青桑之枝。 及至二姬百岁之年，赫月自知元寿将近，合天道，乃闭红浥，坐生逝世关。其虽倾力一搏，奈何当年先得金黑真火之害，复在墟下损得真元，及至徒遭害，终至基础动摇，功败垂成。关中坐得十载，终知合道无望，便呼二姬来见。待到中，皆作二八少女，拜在前，齐问安好。 赫月定目凝神，细观二徒。只见得羽发纤颈，曲黛清瞳，瑰姿烟态，样样成双。珊磲盘花绕垂髻，珠贝结佩缠光足，虽皆岛民妆扮，胜却豪门金翠。 再观各自不同。乃见玲姬服白，纤似飞雪璇花；珑姬服红，灼如丹焰朱火。又思二姬平举止，心曰：“玲柔，珑烈。玲喜静和，珑好孤远。玲亲凡民，珑疏尘心。” 赫月比较来来，心觉二徒皆有可取，一时难定主意。思虑良久，乃命曰：“你二人且出宫取，西归陆上，寻一合意之物，归来同我述之。切记二人分道，不可互通声气。”便以一为限，静待二徒归返。 待至月起时分，珑姬先至，玲姬后归，各在袖中藏物。命取观之，皆为陆上新花，相视而笑。再看其类，则珑姬取一白梅，玲姬取一朱桃，各自盛开，料非同地折来。 赫月见此，先谓珑姬曰：“何以折梅？” 珑姬即作一歌曰： “热天苦地发高韵，冰刀霜刃凿素心。 守得幽淡香自远，忍来寂寞意更矜。 九九归元繁化简，岁岁早开慢胜勤。 但藏灵台真在，独枝热玉越渊云。” 赫月听罢，又谓玲姬曰：“何以折桃？” 玲姬亦作一歌曰： “雨化庚泥风抚柳，消霜雪电斩棘。 山径拔生绝艳客，乡垄添开吉缘司。 万物始化三三念，森罗萌动生生息。 任凭秋轮转变，漫树瑶英复抽枝。” 赫月兼听二姬，心中初定取舍，便问曰：“是无苦？有苦？” 玲姬曰：“是无苦。”珑姬曰：“是有苦。”二人答罢，互视诧然，又复相笑。赫月乃曰：“且莫寻乐，你二人近前来。”便将中刀剑引来，白绦素剑交与玲姬，曰：“此作玲剑。”黑绦墨刀传与珑姬，曰：“此名珑刀。” 二姬各领神兵。赫月又自中招来两物，乃是一环一璜。先取白玉环传与玲姬，曰：“昔我执掌混元八景离火灯，后遭毁坏，余得灯芯真火，又采凰羽为引，炼入此物当中。以后可为护避火，名作七羽凰火罩。” 玲姬既受法宝，赫月又取玄玉璜递与珑姬，曰：“昔我曾与巫王雪黎共入大墟，见得妖龙翻覆火海。雪黎以目杀之，化得此物。其内蕴生火灵精，专擅破敌斗法，便作七宫翠星幌。” 二姬各受法宝，拜开恩师。赫月徊视两人良久，乃曰：“我今合道不成，时无多。道统衣钵，由你二人传之。待我来后，阿珑执掌神宫，镇辖南海，继我焰心真火。阿玲且居红浥中，潜心修行，不可懈怠。” 其命既出，二姬虽甚吃惊，亦自遵从。当下赫月留得珑姬，将焰心灵纹俱灌其体，便自闭门，不徒儿请见。如是一月，门自开，唯余红衣委地。 二姬闻得侍者禀报，终知赫月已来，心甚悲哀。共往中，取得遗衣埋于桑下，守灵七。自此严遵赫月遗命，各自司事修行。正是： 火种玉莲生妙子，灯照蛮荒辟初天。 终生经历多舛事，一世风雨尽艰难。 纵使凌云千丈志，难翻遗恨万重山。 蓦里抛得尘寰来，暗计二姝为后传。 手机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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