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 虺目无想而张（中）（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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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彬瀚完全发不出声。蓝鹊的骨头没有多少斤两，可落地那一下却沉得要命。他感到自己的腹部被一柄铁锤猛撞，精神似将获得永远的解脱，来处无忧无虑的彼岸世界。 他还来不及露出笑容，一记骨感十足的巴掌落在他的脸上。 “罗瀚！”蓝鹊尖叫道，“你还听得见吗！给我点回应！” 从天而降的印第安骷髅揪起他的衣领，对着他的脸蛋左一掌右一掌，招式连绵，运劲狠辣。罗彬瀚在那火辣辣的触感中放弃了精神世界的超脱，再度困囿于现世生活的苦痛。 “别打了。”他岌岌可危地说。 蓝鹊慌闲停下对他的加害，扶着他从草丛里坐起来。直到确疑罗彬瀚并无性命之虞，它才抱怨地说：“你不是一直在发呆吗？干嘛突然往旁边偏了几米呀！我测算得好好的，想着直接降落到你旁边，可就是这么一点点误差！” “对，是你准备突然降落。”罗彬瀚说，“此刻却怪我没找对站的地方？” 他嘴上这么说，视线却悄悄地移向旁边，想抓住某个绝对不清白的抱抱魔怪。可这会星期八又像以前那样人间蒸发了。 蓝鹊让他吸了点止痛的药粉，又给他矫正了肋骨的位置。那过程花了十秒不到，完全超出罗彬瀚以往的认知。他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升级了？” “升级？你指我的法术效率提降？那是因为我找到了新的施法材料。” 蓝鹊把刚才拿来止痛的药粉展现给罗彬瀚。它呈现出淡金色，边缘散发微光。 “这是什么？”他问道。 “我觉得这是某种相似卡巴拉星球生命树的植物。”蓝鹊火急地说，“这正是我来找你的原因，罗瀚。你看到昨夜从山里飞出来的火光了吗？” “那是土匪头子出山。”罗彬瀚说。 他的形容让蓝鹊歪了下头，似乎对他和荆璜之间的关系亲密度有所质疑。罗彬瀚很难跟它表明这段复杂的因缘和他们习觉得常的交流形式，而且老实说，他此刻心里还有点对荆璜的火气。因此他假装没察觉到蓝鹊的诧异，只催促它说清来意。 “……总之，我根据那道火光的轨迹找到了泉源，一片完全被绝壁围困起来的深谷，你知道我在里头发现了什么？一整片性质相似卡巴拉生命树种的黄金森林！我暂时没想好怎么给它命名，不过我猜那一定就是预言壁画里的神圣之森。那些树叶的确包含着活跃的生命能量，不过我没找到传说里的‘太阳果实’，按理说那儿至多应该会有九个果实存在……” “十个。”罗彬瀚打断它说，“都在船上堆着呢。” 蓝鹊二话不说地冲进寂静号里。它在舰桥室发现了荆璜带来的果实，像个见了财宝的海盗幽灵般乱舞狂飙，随后又趴在果实堆上，用身体逝世逝世盖住那些闪耀的金光。 罗彬瀚无情地把它拖下来，告诉它那些亮闪闪的果实已经沦为寂静号私产，再者蓝鹊也根本没有用来消化水果的身体器官。 “我当然不是为了吃它！”蓝鹊争辩道，“以及按照联盟规定，这些果实应该属于当地居民，那可不是你们抢到就归你们了。” 罗彬瀚的良知认同蓝鹊的观点，但他的脑袋并不认同他的良知。最后结论是他不打算把这些英俊果子物归原主。 他拽着蓝鹊说：“少废话，我们是海盗。” “你们有那么多，难道就不能给我一个吗？”蓝鹊不宁愿地用骨指攀住桌角，好让罗彬瀚没法把它轻易从那堆果实旁拖开，“我只需要一个！半个！或者只是一小片！这真的非常重要！” 它的喊叫总算令罗彬瀚住了手，开始正视蓝鹊的索求。尽管罗彬瀚还不知道这些果实的用处，却觉得自己其实可以分出来一点——当然不能是全部，可既然荆璜走前交卸让船员们每人吃一个，那么从他自己的那一份里扣下少许给蓝鹊似乎没什么问题。蓝鹊着实帮过他不少闲。 “说说看理由。”他要求道。 蓝鹊肯定听出了他语气的松动，但仍然警觉地扒着桌角。 “当我发现那片森林时想到了一种配方。”它飞快地说，“魔晶尘、龙鳞粉、蜈蚣蒿……当然还有泥叶！但是我还缺最后一种成分，一样触媒，那必须是一种充满当地以太英华的正向物质。” “这些果实。”罗彬瀚说。 “对，对，就是它们！我试着用树叶做替代，可效果肯定达不到预期。” 蓝鹊从自己的斗篷底下取出一个刻着符文的水晶瓶。瓶中盛满琥珀色的溶液，一片淡金树叶在其中沉浮。 “罗瀚，我需要果实。”蓝鹊一字一句地说，“这配方只是我的一种假设，我不知道它究竟能起多大的作用。我必须让每一种原料都达到最佳效果！” 那近乎绝望的哀求语气差点让罗彬瀚就地交出果实。他及时控制住自己的手，继续对白塔学徒说：“这药到底有什么用？” “我希望它会把服用者送进月境。”蓝鹊说，“如果剂量足够，那么服用者将会非常，非常地深入月境，甚至直接进入某个原种的梦境。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罗瀚？” “意味着掉进火海里？” “火海？不，那和火海没什么关系呀？我们是要把万虫蝶母送进第一原种的梦里！让它就在里边被吃掉！” 罗彬瀚糊里糊涂地看着它，可惜蓝鹊误解了他的知识水平。它充满理解地点着头：“我知道，我知道。我也没有把握一定能连接到第一原种，事实上生命之树的属性更相符第二原种的性质，但是我想我们可以用一些典礼来补足，像是蛇蜕、逝世尸，或者任何跟逝世亡挂钩的法术典礼或符文……” “打住。”罗彬瀚说，“你别跟我讲那些有的没的。此刻我问你答，答对了我就把果实给你。”
蓝鹊立刻僵停在空中。它全身一动不动，只是乖巧地点着脑袋。 “你配的谁人药能让活物做梦？” 骷髅点了点头。 “做梦的东西会逝世？” “那和联盟常规定义下的逝世亡有点不同。”蓝鹊小声说，“不过是的，它会永远地留在梦里，直到被第一原种完全消化——只要它的确进了第一原种的梦境。” 罗彬瀚想起了那条火海里的银龙，那只猎犬。它是怎么自我介绍的来着？银尾辉龙？第二原种？ “原种到底是什么意思？”他问道。 蓝鹊准备要开始表明了。在它开口前甚至做了个酷似深呼吸的动作，罗彬瀚由此判断出这个答案将会极其的复杂和冗少。他立刻叫停，让蓝鹊只用三句话阐明。 “它们通常被认为是永恒不灭的概念。”蓝鹊十分痛苦地拣选着用词，“它们在至今为止所有白塔探测到的星层里都具有统一性和唯一性。它们的本体无法被观测，只有寄身才具备物质实体和人格表现。” “而你刚才提的第一原种是？” “逝世。”蓝鹊果决地说，“第一原种指向逝世，第二原种指向生，这是法师们最为熟悉的两个原种概念。我们还不知道是否真的能称它们为生命……但当你深入月境时就能看见它们的梦，罗瀚，所有的原种都以灵魂为食，但第一原种是‘逝世’的实体化，它在理论上能杀逝世任何相符生命概念的东西，而我指的可是神秘学意义上的生命。它的梦境绝对能杀逝世万虫蝶母！只要我们能把万虫送出去……” 它的声音渐渐低下来，那语调中的果决也消散了。罗彬瀚并不明白法术或魔药的原理，但蓝鹊的表现已经阐明了这件事的成功率。 他很想就这样不管不顾地把果实给它，但最后照样问：“你的药对万虫蝶母会起作用吗？” 蓝鹊有点嗫嚅地答道：“我不知道，罗瀚。没有任何一本书告诉过我要如何应对万虫蝶母，而我不是一个战斗法师……我甚至还不是一个正式法师！我从来没有独立地完成一个研讨项目，而这个配方照样全新的。此刻我唯一知道的是泥叶会对那些地表的伪装虫起效，可那并不代表我配的药也会对成型雏体起效。我甚至不知道它能不能对人类起效，毕竟这效用只是我的猜想……” 它开始气馁地摇晃起来。而这时刻罗彬瀚伸手扶住它说：“我可以把果实给你，全部的。” 蓝鹊又僵逝世不动了。 罗彬瀚继续说：“但你必须先证实它的效果，至多是在人身上的效果。怎么样才能证实一个人来了月境？肉体会消散？照样说梦里的伤痕会出此刻身体上？” 蓝鹊呆呆地看着他，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直到罗彬瀚又问了几遍，它才回过神说：“那取决于进入月境的形式。我原本就是为了这个才来找你的，罗瀚。” “你想找我试药。”罗彬瀚说，“为什么是我？” “那是因为你的眼睛，罗瀚。我不知道你是否注意到了这点，但你的眼睛里藏着一个诅咒……” “我知道。”罗彬瀚说。突然间他就毫无障碍地接受了这一点。 “那是一个古约律的诅咒，那肯定会让你发生一些……变化。我不能说这是好事，但古约律生来就和月境联系得很深，这意味着只要通过恰当的典礼，你的眼睛很容易看到月境的景象。而如果你喝下我配的药，那应当会让你立刻进入月境，那里是精神之界，以太之乡……” “我们需要试试。”罗彬瀚打断它说，“只要我能进入月境，这药就算成功了？” “成功了一半。” “那也算不错。” 蓝鹊早疑着举起水晶瓶，那是用黄金树叶所制作的“劣质药水”。 “你可能会看到一片血红的荒原。”蓝鹊说，“活着的月亮，说人话的黑鸦，冻在地里的巨蛇，舞蹈的骷髅……” “舞蹈的骷髅？”罗彬瀚盯着它插嘴道。 “我没在恶作剧！”蓝鹊尖叫道，“你必须给我听清每一个字！当你见到所有这一切时都没关系，你只要站在原地等着，等到药效过来，你就会苏醒过来。但是绝对不要走动！记住了吗，罗瀚？不要进入任何一个地洞、通道或者门扉！村庄和城市也绝对不行，如果里头的人想让你出去，你必须明白地拒绝，说你不想出去，说你绝对不会出去！不要听，不要看，不要问，不要答复，绝对不能同它们接触，更不要同意支付任何东西！” 它一边叨叨不绝，一边颤抖着打开瓶塞，从里头蘸了极其微量的一滴溶液。那分量即使是喂给蚂蚁也嫌少。 罗彬瀚站在旁边等着，眼看蓝鹊将那根蘸了药水的骨指朝他嘴唇触来。就在距离他们接触还剩一公分距离时，蓝鹊停了下来。 “我觉得这不是个好主意，罗瀚。”它绝望地说，“这太无谋了。我不能为了这里的居民让你冒生命危险。此刻只剩下三天的时光，我们应该逃走来告知联盟……” “这不是为了那些野人。”罗彬瀚说。 蓝鹊当然不会清楚他的意思。罗彬瀚抓住它的腕骨，郑重地摇了几下。在那瞬间有种强烈的悸动击中了他，就好像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和蓝鹊间也存在着某种奇妙的友情。 “你还记得壁画上的内容吗？”他对蓝鹊问道。 “当然！你是想说画上的那些树？我本觉得那只是单纯地指代一千年时光……” “我是说谁人顶上的人。”罗彬瀚说，“我希望谁人人是你。” 他咬住骷髅的指尖，口中尝到一种微甜的苦涩。那涩味迅速麻痹了他的全身，将他拖进无知无觉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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