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无稽之谈（1 / 1）
好记的网址https://agxs.cc
羽毛笔在洁白的稿纸上拖出少少墨痕，一道道连在一起，构成开尔顿口中的奥术逻辑：‘负铄’公式。 笔尖摩擦纸张的沙沙声将两个小孩哄得昏昏欲睡，开尔顿却一点都没察觉。 夜已经深了。 四下寂静无声，只有开尔顿伏在床头柜奋笔疾书的身影没有停歇，万物都进入休憩的时刻。 噢，也许不只有开尔顿。 不知什么时刻，奥杜诺神域已经自主展开，重骑凝出了虚影，站到开尔顿的后方。 他紧盯着开尔顿，看着他一遍遍推演计算，看着他眼睛都熬得通红。 “不对，照样不对......” 开尔顿一遍一遍划掉纸上原本的式子，潦草的底稿撒在房间各个角落，越堆越多。 五十年，他已经整整五十年没有再动过笔来计算。他的思维随着年月的流逝生锈，不似年轻时才思敏捷。 但好在，他还有记忆。 开尔顿神经质地咬着左手枢纽，一下一下把自己咬得皮开肉绽。鲜艳的红洒在黑与白的纸张上，洒在一遍遍重复的错误上。 几乎有那么绝望的一刻，他要怀疑自己这么多年的坚守是个笑话，所谓‘负铄’，所谓奥术，不过只是他曾经笔下一个错误的算式。 ......但好在，他最终照样成功复现了。 一整夜。 整整一夜过来，白昼爬上天空，又是新的一天到来了。 颤抖着举起那最后一张完成证实闭环的纸，开尔顿几乎喜极而泣。 下意识地，他扭头脱口而出：“老师！我——” 身后空空荡荡。 开尔顿如梦初醒。 他的声音惊醒了帕玛尔和纳纳，孩子们揉着眼睛坐起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好在开尔顿只呆坐了不一会，很快又振作了起来。 他笑出一口白牙，举起那张证实了负铄无穷自相似性波动规律的纸张，对着两个孩子大声道：“我证出来了，我是对的！奥术是存在的！” 帕玛尔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但她看到重骑站在开尔顿身后，冲她摇了摇头。 在兴奋如少年的开尔顿身后，重骑只沉沉开口说了四个字：“无稽之谈。” 帕玛尔被开尔顿拉来洗漱了。 开尔顿拿着柔软的毛巾将她脸上的水珠吸干，却发现这孩子今天起床后的神游时光格外少。 “你怎么了？” 帕玛尔猛地回过神，心虚地摇了摇头：“没，没什么。” 事实上，开尔顿看不到的场域里，重骑正站在她身边说话。 “看了一晚上，开尔顿这所谓奥术，我倒也看出了点蹊跷。” 高大骑士站在场域之中，看着对面的开尔顿，双手抱在胸前。 “他的想法很好，事实上，从假设到证实好像也没什么问题。但我试了一下，根本就没办法调动魔力进行顺推负铄。” 重骑怜悯地看着开尔顿：“帕玛尔，他被耍了。” “……什么意思？” 帕玛尔坐在餐桌上，趁着喝牛奶的时刻悄声问道。 开尔顿坐在她对面，由于缺少睡眠，手上只能机械地重复着切面包的动作。 他盯着面前的杯子发呆。 “我的意思是，开尔顿被皇庭耍了。” 重骑缓缓地，讲出自己的猜想。 “奥术实施的条件对空海先天要求极其高，我甚至都无法完成负铄。虽然我如今是被封印的状态，但如果连我都不能成功的话…… 整个坎菲特大陆，能成功使用奥术的人不会超过三个。” 重骑可怜开尔顿。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五十年前皇庭对伊雷什乔尔家族的清洗，根本就不是因为他研讨出了奥术。 一个不能推广普及的术法，有什么征讨的必要呢？ 这只是一个借口，皇庭攻伐克拉维斯的一个借口。 也许是为了六大家族资源的重新分配，有也许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 但绝对不仅仅是因为开尔顿研讨出了奥术。 可开尔顿却真切地背负着这个谎言，背负着这个谎言下的血海尸山，整整五十年。
“……帕玛尔，世事就是这么残酷。” 眼看小女孩难熬地盯着开尔顿，重骑忍不住开口劝道：“这世上从来不缺少天才。千百年来，除了他开尔顿研讨出了奥术，也有许许多多其他人研讨出自己的术法。” “但每当一个新事物发生，都是对旧秩序的挑战。要么归顺皇庭，要么带着他的奥术湮灭于尘土之中。这是开尔顿五十年前就应当想清楚的事情。” 帕玛尔沉默着吃完了早餐。 开尔顿将纳纳放进她的口袋里，把他俩送到家门口。 第七鬃狮大道上，右数第七栋房子的门打开了。 帕玛尔从门里走出，越过门口的花园，踩上洁净整洁的大道。 她边走边回头，开尔顿坐在轮椅上，一直挥手目送着他们。 “不用可怜他，帕玛尔。他是幸福的，他至多还有穷尽一生所要追求的理想。” 帕玛尔低着头，一脚一脚踹着路边的鹅卵石。 “……重骑爷爷，你说，开尔顿他知道奥术里的问题吗？” “你是说，他知道奥术对先天空海的极高要求吗？” 重骑摇头失笑：“他比谁都清楚。” 骑士转身回望，轮椅上的开尔顿已经远得几乎成为一个小点，在少少的，少少的路的那头。 “作为奥术理论的创造者，他比谁都清楚。奥术的确是个了不起的想法，但也是个……无法实现的空中楼阁。” 开尔顿自己比谁都知道，奥术只能是存在于纸上理想国。 “那他为什么还要坚持呢？” 帕玛尔想不懂，但重骑却反问道：“除了这个，开尔顿还有什么可以坚持的呢？” 早春的风寥寂地吹着。 带着冬末的料峭，吹走了高山城邦中原本渐渐回复着的暖意。 帕玛尔停下了脚步。 莫名地，她此刻心情很焦躁，她不想来上学了。 纳纳疑惑地从口袋里探出头来：“嘶嘶，你怎么了？” “走累了吗？要不要我偷偷变大，载你来学校？” 帕玛尔闷闷不乐地将小黑蛇按回口袋里。 她揪着双肩包的包袋，原地蹲下。 重骑疑惑问道：“怎么了？” “我，我肚子痛。” 她又撒谎了。 但是帕玛尔不想表明太多，她只想静静在原地呆一会。 ……好烦啊。 到底什么时刻才可以少大呢？ 少大就可以变强，就可以实现好多愿望了。她要把欺负开尔顿，戏耍开尔顿的那些坏人，全都狠狠地揍一遍！ 小女孩抱着膝盖，盯着地面。 在她脚下严丝合缝的石板路隙里，翻出一些湿润的新泥。 她烦闷地伸出手指戳在泥土里，轻轻搅动。 也许是闲得无聊，帕玛尔听到身后的重骑在喃喃自语：“不过……这开尔顿还真是个人物。” “我从未见过如此精妙自洽的术法，他居然以一己之力推衍出了奥术的系统……太惊人了。” “虽然他那奥术对空海的先天要求极为苛刻，但其实……我也不是没见过相符要求的人。” “要么是通过一些秘藏二次开拓空海的天才……要么，你这种前后空海先天连通的人其实也行——— 帕玛尔？” “帕玛尔，你来干什么？！” 小女孩猛地跳起身，拔腿拼命向家的标的目的狂奔。 猎猎风声将她系得歪歪扭扭的辫子吹起，吹得她脚下生风，步伐轻盈。 终于，赶在开尔顿合上屋子大门之前，风终于将她的声音吹了过来——— “开尔顿，等等我！” 这声音飘得很远很远，远到帕玛尔自己都抓不住。 在她身后，方才蹲下的石板路里，残存的新泥从冰冷厚重的石板缝隙中翻出。 这样细碎的泥沙，却也悄悄地，在周围厚重石板的夹击中孕育出了一颗绿芽。 那是漫天冰冷的围剿中，挣扎出的，唯一生机。
感谢各位书友对拉尔·索托倾心著作的网文小说(大奥术师)的喜爱，欢迎各位书友收藏+关注！追书不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