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克拉维斯（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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坎菲尔大陆西北部，一片荒无人烟的河间谷地里，降起了一簇直直的黑烟。 开尔顿将树枝上串着的扁头鱼翻了个面，直到白色的鱼鳞表面已经熏黑，鱼肉里丰富鲜美的油脂都被烤干，他才心满意足地收反击。 “喏。” 他将烤鱼递给纳纳，却见小蛇厌弃地撇开首，无精打采地趴在地上。 不吃就不吃。 开尔顿咬了烤鱼一大口，随后，渐渐停下了咀嚼的动作。 “......你自己来找点吃的吧。” 一听到这话，纳纳如受大赦，嗖地一下就游了出来，眨眼间就看不到蛇影了。 开尔顿把干黑的烤鱼扔进火堆里，那烤鱼一下就和烈火里静静躺着的柴禾融为了一体，叫人看不出哪个是食材，哪个是木头。 第五天了。 他绝不怀疑，如果纳纳第六天还在吃他做的饭，肯定会从一只野生的乖蛇变成不认爹的野生魔兽。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 克拉维斯实在是太远了。 篝火的暖光渐渐燃着，将开尔顿没有表情的脸都照出一丝怅惘的错觉。 啪。 火堆发出小小的爆燃声，这声音好像惊动了一旁昏迷着的帕玛尔，她眉头紧皱，小小地翻了个身。 这翻身的动静把开尔顿从沉钝中拉出，他看向身旁高烧着的小女孩，伸出手向她额头探来。 照样很烫。 从纳纳把她带出来的那一刻起，她就一直在发烧。 接连高烧了六天，即使开尔顿再如何早钝，也已经意识到她不是普通的生病了。 如果不是生病，那么她应该就是......进阶了？ 一望无际的空海里，女孩静静躺在冰层之上的黑色海水之中，陷入了沉睡。 在她身旁，矗立着一柄通天连地的巨剑，还有一个身形接近虚影的重甲骑士。 “奥杜诺，她还要多久才能醒过来？” 巨剑无声散出金辉。 “你也不知道？......看来，她的情况很危险。” 重骑看着已经涨到他腰部的黑色海水，心情愈发凝重。 按理来说，奥杜多神剑与帕玛尔契定完成后，此时的他本应沉睡在巨剑之中。 但在十天之前，一股庞大的魔力汇入了帕玛尔的空海。 这魔力浩大如大水，迅速将帕玛尔空海中消耗的海水填补上了，甚至还唤醒了沉睡的重骑。 然而即使是耗费了巨量魔力在唤醒他身上，帕玛尔仍没有一刻停下吸收魔力，重骑甚至都不知道，她哪来这么多魔力源可以吸收的？ 过量魔力的吸入，让她陷入了进阶的昏迷之中，此刻还没有醒来。 “奥杜诺，她此刻的阶位是什么？” 巨剑发出刺眼的金辉。 “什么？” “如果按前海来判定的话......她已经前海九阶了！” 是的，不仅如此，她好像还要打击更高级级了。 巨剑金辉向重骑无声传达着这个讯息。 在坎菲特大陆，觉醒空海的人分为两种，前海觉醒和后海觉醒。 前海觉醒的人进阶能够强化身体天赋，职业选择为骑士；后海觉醒的人进阶能够强化魔法天赋，职业选择为牧使。 虽然这孩子的空海并没有前后海之分，但就目前来看，她吸收魔力以后的进阶表现，都像是觉醒前海之后的身体强化。 那就......姑且先当她只觉醒了前海吧。 觉醒前海的是为骑士，骑士的划分等阶，从低到高依次为： 前海，初灵前海，中灵前海，高灵前海，终灵前海...... 每一个等级依次分为一到九阶，这五个等级过后，各级骑士的划分就开始泾渭分明了，不能再单纯以前海而论。 不过，这五个等级之后的更高级级，不是这孩子此刻能接触到的领域，暂且就先不用斟酌了。 重骑飞快思索着。 六岁的前海九阶，不要说在这个纪元了，这在整个坎菲特大陆的历史上都绝无仅有。 这孩子的骨龄已经接近七岁了，如果在七岁之前就突破前海九阶，打击初灵前海...... 虽然听上来风光，其实对她来说，却并不是一件好事。 在重骑和奥杜诺神剑的谁人时代里，‘少年天才’并不是一个褒义词。 相反，与幼小年龄不符的高级阶位，往往意味着更容易过早殒命。 身体强化速度快于发育速度，不仅容易影响觉醒者身体本身的生少周期，还会导致他们空海基础不牢，甚至于使得往后的进阶一次比一次困难。 毕竟进阶，可不单单是吸收魔力这么简单。 重骑思忖着。 此刻最好的情况，就是帕玛尔能够中止进阶打击，回到前海的等级中夯实自身基础。 但她此刻连意识投影都已经昏迷，他该怎么提醒她才...... 嗯？ 只见空海之中，原本涨至他腰间的海水突然开始诡异地颤动，一层又一层波浪在静谧的海域上掀起。 重骑头顶上方，紫色雷云聚集，黑压压沉了一片。 空海的天仿佛要开出一道口子，冰层之下，密密丛丛的金色咒文疯狂闪烁着，仿佛要挣破坚冰的约束，融进海水里。 魔力浓度太高，她这是要提前打击初灵前海了！ ......不行。 重骑犹豫再三，终于下定了决心。 不能让她此刻就进入初灵前海，这对她而言，有害无利！ 仿佛知道重骑在想什么一般，海浪掀起的一瞬间，古朴的奥杜诺神剑剑身上就主动裂开了一条裂缝。 一股恐惧的吸力从裂缝中传来，将周围逐渐狂暴肆虐的海水快速吸进了裂缝里！ 剑身裂口处甚至构成了一个小型的海水漩涡，原本漫至重骑腰部的海水水位迅速下降，空气中的魔力含量也迅速降低。 当空海中的海水还剩下四分之一时，空海之上，密布的黑云终于散来了。 与此同时，那些缓缓酝酿着的恐惧紫色雷电，也不甘不愿地开始消散，最后只留下一两声示威一般的雷鸣，随即消散在了天裂里。 重骑轻轻松了口气。 一望无际的空海里，海水水位降到了他的小腿处。 干得好，奥杜诺！ 巨剑金辉闪了闪，无声回应。 海水中沉睡着的女孩，紧皱着的眉头渐渐有意识松开。 帕玛尔在退烧了。 开尔顿收反击，低声向纳纳道：“累了没？可以慢点了，不用这么赶。” 嘶嘶，刚才还总催他游快点，此刻又说可以慢点走了？ 纳纳有点迷惑，不知道到底该快照样慢了。不过它最终照样决定听从内心，加快了赶路的速度。 伊雷什乔尔啊，保佑他们早点到克拉维斯，它不再想吃老爹做的饭了！ 荒山谷地连绵起伏，巨蟒一路披星戴月，压折了不知多少枯黄的草木。 开尔顿坐在纳纳头顶，少发被疾风吹得乱飞，但他心情却静谧如水。 六万八千哩。
他们大约走了六万八千哩，再有两千哩，就能到克拉维斯了。 克拉维斯此刻怎么样了？他当年的战友们......还有人留守在这座城里吗？ 开尔顿一个人思绪纷飞，没意识到身旁躺着的小女孩动了动。 帕玛尔醒了。 ......她这是在哪？ 迷茫地看向周围陌生的原野，帕玛尔疑惑极了。 她不是在觉醒之域吗？ 从高塔摔了下来之后......为了保命，几乎摔碎了浑身骨头的她，只能吸收散落在她身边的，那些原本是收集给卢希达的星辰之石。 一口气吸收几十颗星辰之石的魔力，她脑袋被撑得一片空白，随后的事情，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过......昏迷之中，那种要被魔力活活撑爆的恐惧感觉，还有让脑袋发昏发胀的高热，此刻已经消散了。 看向坐在身下急行的巨蟒，还有坐在她身旁的开尔顿，帕玛尔满肚子疑问。 “......我们这是来哪？” 面对这个没有埃洛莉亚之乡记忆的开尔顿，她有些害怕。 害怕开尔顿像之前一样突然朝她发火，她只敢小小声问道。 开尔顿冷淡的声音响起：“有人把我家搞塌了，所以我只能回老家来了。” “.......对不起。” 帕玛尔老实道歉道，低下头来。 然而过了一会，她又忍不住问道：“开尔顿师长教师，可以把我在这里放下吗？” 开尔顿拍了拍纳纳，黑蟒随即听话地停下：“嘶嘶，怎么了？” 帕玛尔挠了挠头，对开尔顿道：“既然已经离开曼斯菲尔德了......我想回家。开开您的照顾，开尔顿师长教师。” 既然已经从觉醒之域中离开了，那么她要回到极夜之地，回到利比村来。 眼看这孩子就要从蛇身上往下滑，开尔顿眼皮一跳，眼疾手快地揪住了她的后衣领：“等等。” 女孩被他拉返来，眼睛里满是疑惑。 “......要走的话，把项链还给我。” 闻言，帕玛尔才想起来脖子上还挂着开尔顿送给她的项链宝盒，她刚要伸手来掏，却猛地抬起头—— “开尔顿师长教师，您记得我？！” 项链宝盒是时空曲廊里的开尔顿送给她的，他，他想起来了？ 开尔顿生硬地撇开首。 时空曲廊消散的一瞬间，他的脑海中也早就多出了在埃洛莉亚之乡遇见帕玛尔的的记忆。 之前在觉醒之域里朝她发火......不过是发现她不是薇儿的孩子后，太过失望罢了。 但其实是他自己搞错了。 这孩子，从头至尾也没说过自己的母亲是薇儿。 开尔顿回头，制止了帕玛尔拿出项链宝盒的动作：“你自己留着吧。” 开尔顿师长教师怎么有点阴晴不定的？ 帕玛尔有些疑惑，但照样照做了。 戴上项链宝盒，她作势又要离开巨蟒。 “......等等。” 这孩子到底要干嘛？既然已经知道他有记忆了，为什么还非要吵着回家，就不能老老实实安安静静等到了克拉维斯再说吗？ 开尔顿静谧问道：“你回家干什么？” “不干什么呀？” 帕玛尔有些疑惑了。既然已经离开了觉醒之域，又没有穆雷家的人管着她了，她当然要回家了。 回家还需要理由吗？ ......这小崽子。此刻让她走了，非得被后头追杀他的人剁成肉酱不可。 而且她年龄这么小，又不是纳纳一样老实巴交的性格......要是直接告诉她不能走，她肯定要闹。 怎么办？ 帕玛尔只见眼前高深莫测的开尔顿捋了捋银发，沉默半晌，又缓缓开口了：“回到你家乡，你能得到什么？” “嗯......得到爸爸妈妈的关心？” 开尔顿诡异地顿了下。 “......我的意思是，你能得到什么并不重要。” 他接下来的话里，有股帕玛尔揣摩不透的深意：“得到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为你的家乡带来什么。” 为我的家乡带来什么？ 帕玛尔绞尽脑汁，冥思苦想。 带来什么......带来什么......带—— “啊，有了！” 开尔顿满意点了点头。 他就喜欢这种能把几句胡言乱语都解读出意义来的聪慧小孩，一点都不像纳纳谁人木—— “我想到了，我要把天上的太阳带回家来！”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开尔顿咳得惊天动地，差点从纳纳身上摔下来。 然而帕玛尔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兴奋得小手胡乱挥舞：“我的家乡没有太阳，常年都是黑夜。见过了太阳以后，我才知道只有热冷黑夜的日子是多么难熬，我要把太阳带回家来！” ......太阳，可是皇庭在掌控啊。 开尔顿擦了擦嘴：“不错，有志向。” “啊？这，这也算是有志向吗？” 看着眼前，稚嫩的幼童眼里纯真的向往，开尔顿心里原本的笑意也渐渐淡了下来。 “......是，你是很有志向。” “比我当年要有志向多了。” 帕玛尔很少被大人如此夸赞，虽然害羞，但她迫不及待也要夸一夸开尔顿师长教师：“您比我有，您比我有。” “话说返来，开尔顿师长教师，您为您的家乡带来了什么呢？” 开尔顿僵住。 “一定是很了不起的东西吧！” “......啊，是，是的。” 帕玛尔越说越激动，她可是见过埃洛莉亚之乡里，开尔顿师长教师年轻时刻的风采的！ 就算开尔顿师长教师如今不像当时一样威风了，但他一定也很厉害。 “开尔顿师长教师，您家乡的人是不是都以您为荣？” 开尔顿默默擦了下额头。 “我还记得您说过的，您的家乡克拉维斯是高山上的国度。” “他们是不是经常赞美您？” “那些吟游诗人也会作诗来赞美您强大的法力吗？” 随着帕玛尔一声声提问，开尔顿越来越有些坐立不安。 照着纳纳这个前进速度，克拉维斯应该就快到了。伊雷什乔尔保佑，千万不要—— 下一瞬间，仿佛踏入了某个无形的地界，开尔顿手腕处亮起了一个银色的六芒星图案。 完了。 已经到克拉维斯了。 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耳边，小女孩还在叽叽喳喳个没完。 “开尔顿师长教师，您之前的魔法多么强大，您家乡的人是不是非常恋慕您？” “您一定很......” 帕玛尔没说完的话被打断，一个黑影突然从周围的荒地中窜出，高高跃起，抬手就给了开尔顿一巴掌！ “——啪！” “开尔顿受逝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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