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代子产问话（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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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在正厅落座后，祭乐似乎因祭先在场的关系，所以并未与李然显得格外亲昵，反倒是颇为庄重的跪坐在祭先身侧。 祭先见得李然举止得体，行为有礼，颇有大家之风，便是点了点头，又捋了捋山羊胡，开口问道： “嗯，不知师长教师此番来郑，可是因季氏之事？” 话虽没阐清楚，但无论是李然照样孙武都听得出来，祭先这是在试探。 季氏派人沿途追杀李然，祭氏派人保护李然之事已无需证实，祭先既身为祭家宗主，又岂能不知此事？ 他明知此事，却仍有如此一问，可见他对李然并未彻底放下戒备。 “大人明鉴，克日季氏败绩，故而对李然是有切肤之恨。然乃一惜命之人，故此前来郑国避祸。且早些时刻，然也曾答应了祭姑娘，若是得空，必来郑国看望。若是叨扰了大人，还请见谅。” 李然说着，拱手一揖。 关于他此番来郑的目的，他并没有想要掩饰的，他也知道这不是他能掩饰得了的。祭先既要试试他的胸怀，那自然不能让他失望了。 君子坦荡荡，李然自认自己虽不是什么君子，可论胸襟，却也绝对算不得小人。 闻声，祭先微微点头，脸上闪过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以手捋须道： “师长教师在曲阜所为，老夫略有耳闻，以一人之谋撼动季氏，师长教师之胆略，可谓高明之至，老夫亦甚是敬服。” “然我祭家多年不问朝政，于各国权卿无甚相熟，师长教师此来，只怕是要让师长教师失望了。” 商贾权衡利弊乃是他们的特性，深入骨髓的特性，无可改之，这一点李然清楚。 祭先这话的意思也很明显：你李然若是此番来郑乃是为了寻求我祭家的庇护，那多半是打错了主意。 季氏虽一时吃了大亏，可照样鲁国三桓之一，日后祭家若要与鲁国商贸往来，多半照样绕不开季氏的。 若此事祭氏过于庇护李然，那岂非正面与季氏为敌？到时刻，他祭氏还如何继续在曲阜经营买卖？ 这一点，在祭氏此次派人保护李然前来郑国就可见其端倪。 无论到底是祭乐照样祭先，派出来保护李然的武士，从头至尾都未曾透露过半点身份。这样，季孙意如就算知是有人相助于李然，可却也不知究竟是祭氏照样子产，又或者是晋国的什么人。 反正祭家此番相助了李然，但却也并未让人抓得把柄。如此，祭家既保护了李然，却也未曾获咎季氏，可谓是处置得当。 李然又何尝不清楚这一点？ 听得此言，只见他当即起身躬身，重重一礼，这才道： “然此番来郑，若无宗主相助，只怕李然的这脑袋早就搬了家了，今日前来，亦有感开宗主之意。” 说完，又是一礼，甚是恭敬谦冲。 而他这话的意思，也算正面回应了祭先之前那话。 我今天来，不是来寻求祭家庇护的，我只是想来当面感开一下祭家此番救命之恩。 此话落入祭乐耳中，只见祭乐脸色微变，欲言又止。 倒是站在祭先另外一侧的中年须眉，始终不发一言，一双鹰眼只在李然身上来回扫动，面色冷淡。 听到李然如此直接的答复，祭先心神转动，当即笑道： “师长教师不用如此在意，不过举手之劳而已。当日在绛城内，师长教师与老夫也算有过一面之缘。子产大夫对师长教师更是赞不绝口，老夫知师长教师有难，也绝无坐视之理。” “不过…” 话到此处，祭先话锋忽的一转，身子往前倾了些许，眼睛微微眯缝，面色颇为谨慎的问道： “师长教师既已来郑，未知究竟是有何打算？” 李然千里迢迢来到郑国，若是毫无打算，那说什么他祭先也是不会疑的。 只是他这话说得依旧相当有水平。 他先说自己受子产所示，所以对李然多加庇护，然后再问李然此番前来的目的，有何打算。 那这意思也就等于是子产在问，而并非他祭先，更不是他祭家。 李然心中了然，闻声却只作了一声苦笑： “启受子产大夫对李然寄予厚望，但眼下，然如此狼狈，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多半是要让子产大夫失望了。” “至于打算，然初来乍到，安身未毕，实不知该当如何打算，还请大人示下。” 之前在绛时，子产便曾邀请过李然，只要他愿意，子产可以在郑国为他寻得一官半职也非难事，但却遭到李然婉拒。 而今李然虽来到郑国，虽是逃难而来。窘迫如斯，可却如故没有半点为官的心思。 故此，这才说要让子产失望了。 而他让祭先示下，其实也就是在询问子产的意思。毕竟既然祭先是受了子产所托，对他李然多有庇护，那子产便应该一早便已有了安排。 只是他这话，初一听起来，前后似乎又给人一种十分矛盾的感觉。 你既不想接受子产的招揽之意，那又何必询问子产作何安排呢？ 饶是一旁的孙武听罢，也不由微微一怔，寻思着李然是不是脑子糊涂了，竟是这般媒介不搭后语的。 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祭先不但没有因此而感到诧异，反而显得十分自然。 只见他微一思索，便道： “好吧，师长教师在曲阜待了似有一年之久，想必于官场之上的尔虞我诈也早已厌倦。师长教师若想清净，老夫大可在城中为师长教师寻一住处，师长教师可自行住下，待日后再作打算，如何？” 李然听罢，急遽拱手而揖： “如此便多开祭大人了。” 祭先摆手笑道： “呵呵，区区小事，倒也不用挂怀，师长教师稍待，老夫这便安排下来…” “且慢！” 祭先正要吩咐仆人前来为李然寻找住所，却不虞一直站在他身侧未曾开腔的中年汉子忽的出声叫住了他。 “父亲，鲁国季氏与我族生意往来颇多，此番我们如此接待此人，只怕要开罪了季氏！” 中年汉子朝着祭先躬身道。 祭先闻声一怔，随后微微摆手笑道： “竖牛啊，此事你便不用操心了，为父自有安排。” 竖牛，祭先之庶少子。 关于此人，李然所知并不多，只知此人比起祭先的其他两个嫡子，在祭氏内部的威望似乎反而是要更高一筹。 而竖牛对李然，明显无甚好感，刚才李然从他身旁而过，甚至隐约中感觉到了他的杀意。 这就让李然十分莫名了。 因为他与竖牛可谓素未谋面，此人为何会对自己生出杀意来？ 眼下自己与祭先的一番哑谜，实则已然将此事盖棺定论了。而此人突然跳出来反对，如此的刻意，究竟目的几何？ 刚才李然与祭先的一番答对，实则是李然在暗示祭先，自己虽来了郑国，但不会仕于子产门下，更不会像是在鲁国一样卷入政治漩涡当中。 祭先听后，也不过就是顺水推舟，先安排了李然住下。其实也并没有对李然过于热情款待，那自然说不上获咎了季氏。另一方面，也算是对子产那里是有了交卸。两边都有话可说。 可这竖牛这时刻候跳出来反对，似乎是根本没清楚祭先与李然的一番哑谜所示，还真觉得祭氏要如何如何款待赞助李然。 “父亲您有所不知，孩儿早就派人来曲阜打探过消息。” “此人在曲阜之时便心怀不轨，居心叵测，惹得季氏千里追杀，实足乃是一个祸害。他此番来郑，嘴上说着狼狈不堪，可您看他这衣冠，却又哪像一个逃难之人？分明是有备而来！” “这种人，留不得！” 竖牛话到最后，冷冽异常，一双鹰眼更是迸射出两道骇人的目光。 饶是一旁的祭先与祭乐闻声也不由一愣，明显没想到竖牛对此居然有人如此之大的反应。 李然也正自疑惑，听得竖牛此言，当即更加不解。 他心道自己在曲阜所为，而今已不是什么秘密，此人就算是担心自己连累了祭氏，这话未免也说得太重了些，更何况这些话照样当着他的面说的，竟是这般不讲情面。。 要知道他在曲阜与季氏这种庞然大物争斗，能够将其重创且全身而退，这番结果，早已经是惹得举世瞩目了。 怎么到了他嘴里，自己反倒变成了一个祸害？ 思索一番后，李然正要出言，却不虞一旁的祭乐竟是先他一步。 “大哥此言差矣！” “子明哥哥在曲阜智斗季氏，扶立鲁侯，于平丘之会设计将季孙宿扣押在晋，季氏之威自此一泻千里，而今鲁国朝堂，姨夫执政，鲁侯问政于卿，君臣和气，岂是其先君所能比较的？” “就算子明哥哥此番来郑乃是有所准备，那也是与乐儿先前便商定好的，何来大哥嘴里的居心叵测？心怀不轨？” 一谈及李然的问题，祭乐这小脑袋瓜子便瞬间变得异常精明，这一番话字字珠玑，句句在理，饶是祭先听罢也不由得微微一怔。 “什么？而今的鲁侯，乃为叔孙豹所扶立的？” 祭先很是诧异的看向祭乐，然后又转向李然。 他只从子产那里知道李然在与季氏争斗。可是他哪里晓得原本众人皆知是季氏扶立的鲁侯，居然乃是叔孙豹一手扶上位的。 李然闻声只是微微点头，并未多言。 然而祭先见状，顿时一惊。 甚至于一旁的竖牛也是面露骇然之色，满脸的难以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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