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老师，我太想进步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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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绍庭在京师惹出的乱子，很快就被平息了下来。 毕竟虽然说现如今西苑里的那位皇帝，可以用心思深邃来形容，但执掌帝国的逻辑却是简单的。 只要你能处事，能让皇帝安心修道。 那么一切都好说。 而在离着京师千里之遥，遥远的东南之地。 有人却很是不好说话。 浙江道严州府，府治所在建德县城，建德县县衙。 朝廷的旨意早就是八百里加急，经由驿路送到淳安县令海瑞手上的。 海瑞挂印离开淳安县，奉旨往南直隶巡抚衙门走马上任，自然要先到严州府与知府衙门卸职，然后才能转道北上南直隶。 早早的。 海瑞便在知府衙门将离职前的最后事务处理完，便进了府衙一旁的建德县县衙。 建德县县令王用汲亦是早早的就备好了饭菜，宽待相送这位官场友人。 海瑞刚从府衙进了县衙。 王用汲便满脸笑容的迎了上来。 他晚年在昆山知县，后来转任建德县，家中又有良田数百亩，家资丰盈，身上官服却是有些陈旧。 “刚峰兄可算是来了，鄙人今日一早天不亮，便叫人为刚峰兄备下饭菜，只等着为刚峰兄送行。” 县衙后堂。 海瑞穿着粗布麻衣，脸色刚毅板正，有些凌乱的胡须上，是肤色有些黝黑的脸颊。 见到王用汲呼喊。 海瑞的脸上方才露出些许笑容，拱拱手：“明受兄厚爱宽待，只是今日我恐怕是吃不下这饭菜的。” 他就是这样的人，从来不说什么场面话。 即使这个时刻说王用汲准备半天的饭菜都吃不下，也不觉得会是什么获咎人的话。 王用汲自然是知道这位海笔架的为人，也不见怪，只是拉着海瑞往屋里走，一边小声说道：“可是在担心这一趟南直隶之行？” 两人落座。 海瑞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只是一锅开春后带籽的腊肉豆腐炖鱼，加上几道新鲜的时蔬。 他沉着脸说道：“我在官场上，历来都不受上官待见。这一次朝廷降我做监察御史，南直隶巡抚衙门通判，不过是因我之名罢了。” 王用汲为海瑞倒了一杯酒，笑着问道：“刚峰兄这是怕获咎人了？” 海瑞抬头看向王用汲：“我当官，何曾怕过获咎人？” 席间，王用汲露出笑声。 他笑着摇摇头：“你的确是个不怕获咎人的。只是这一次，既然是朝廷用刚峰兄，我猜测大抵也是因为姑苏府、松江府改棉为桑一事难以执行下来。刚峰兄来了姑苏府见到张阁老，便只管查明此事，余下的一切都让张阁老定夺便是了。” 说完，他深深的看了一眼海瑞。 王用汲有些话想说，但终究是不会说出口的。 让他劝海瑞来了姑苏府，能做到和光同尘，不来做获咎人的事情，海瑞就能听了？ 他若是听了，便不是海瑞了。 海瑞则是哼哼着反问道：“两府棉农，今岁一改之前，提前种下棉苗，这事无论如何都包藏情蔽。你说，我来了姑苏府，是查照样不查？ 能让两府百姓一同做出这等事情，背后之人只怕亦是身居高位之人，你说我是问责照样一言不发？ 张阁老虽然是朝廷派出的钦差大臣，可若是他有意维护，你说我是上奏照样不上奏？”
一连几个问题，彻底的将王用汲给问住了。 他张着嘴看看海瑞，最终只能是叹息一声，低头看向炖的咕噜咕噜响的鱼。 王用汲这时刻也忘了为海瑞夹菜，只是自己夹起一块豆腐放在碗里，最后却依旧是放下筷子。 重新抬头看向海瑞。 王用汲开口道：“刚峰兄，你这样做，只怕日后再难进步的。” …… “老师……我……我……” “师长教师我太想进步了……” 顺天府，京师城外。 面对着正在被官兵们聚集起来的京师灾民，如今已经可以拄着拐杖行走的钦天监监正周云逸，面带羞涩的低着头，小声嘀咕了一句。 严绍庭实在有些搞不清楚。 他周云逸好好一个钦天监监正的官职不来做，非得要跑到城外，跟着自己一起处理京师灾民的事情。 至于他们两人的师生关系。 这一点严绍庭如今也没法改变，这件事已经得到道少当众认同了。 从今往后周云逸就是他严绍庭的师长教师。 严绍庭只能是沉着脸问道：“你不在钦天监做事，跑到这城外作甚？难道你还想给这些灾民施粥放米？” 周云逸却是笑眯眯的，似是全然忘记了他如今那条拄着拐杖的腿，就是他眼前这位如今的老师打断的。 “师长教师这叫什么话？师长教师虽然是在钦天监，可当初师长教师说过，钦天监不该是借天象言说朝政的差事。而该是如师长教师当初在永定门后，因天雷而下那般，弄懂天地万物之理。” 严绍庭抿了抿嘴。 这帮读着四书五经少大的人，嘴皮子果然是利索的。 周云逸又说道：“师长教师如今身负皇命，赈济京师灾民，行以工代赈之法，又编户灾民，清理田地，督造有司物件。师长教师觉得，能跟在师长教师身边学到许多新的东西。” 道理似乎是这么个道理。 严绍庭却照样皱眉问道：“那你跟着我，也不一定能在官场上有所进步。” 周云逸却是连连摇头，一副师长教师你不懂官场，就如师长教师我不懂天象一样的表情：“师长教师原本这辈子若是没有奇遇，大抵是止步钦天监的。 但如今跟着师长教师，有了赈济灾民的经历，日后吏部考评上，也要给师长教师定一個知晓地方的评价，到时刻朝中或是地方有了空缺，自然是有师长教师一份的。” 自从当初在午门前，被严绍庭断了腿拾出皇城，再到后来亲眼看着那天雷被师长教师从天上引下来。 周云逸只觉得自己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打通了一样。 就如此刻，他能直言自己就是要降官，而若是放在以前恐怕就是各类旁敲侧击了。 严绍庭亦是颇为意外的对看了这位比之自己大了两倍年纪的师长教师，只能是无奈的问道：“但你终究是钦天监当差，难道不怕内阁事后问责？” 周云逸却是淡淡一笑：“师长教师出城跟从先，这件事内阁已经应允。再者说，他们如今也不敢拒绝师长教师这等小小请求。” 说完之后，周云逸冲着严绍庭露出一个暧昧的眼神。 严绍庭这才恍然大悟。 内阁的确不敢拒绝了周云逸。 毕竟这家伙，可是为清流断了一条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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