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食肉（十六）惊夜（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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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出现的四句诗字迹凌乱，甚至被墨渍污了好几个字，背后的慌张透过纸张劈面而来。 “二人不踞屋么？”齐斯眯了眯眼，抿唇咂摸诗句背后的意味。 两人不能住同一间屋子。 一共有六间客房，不算已经快逝世了的纹身女的话，剩下的玩家正好一人一间。 可以说是没什么悬念了。 窗外的天已经全黑了，没有月亮的天空黑漆漆一片，看不见任何生物的影子。 齐斯躺到床上和衣而卧，迷迷瞪瞪不知浅眠了多久，便被一阵轻微的啜泣声吵醒。 那啜泣声幽幽艾艾地响着，如丝如缕，属引凄异，让人听着便不由也在心底生出几分哀戚。 “你哭什么？”齐斯耐心地发问。 啜泣声停顿了一秒，接着又以同一频率继续响了起来。 齐斯有些心烦意乱地坐起身，看向窗外。 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竟零星地点缀着点点黄色的幽光，一阵冷风吹来，带走身上的热气，余下的丝丝凉意让睡意顷刻间消散。 【若有新逝世鬼，亲戚忌哀哭】 齐斯很快将眼下的情形和诗句对应起来。 他凝神细听，那啜泣声先前分明离得很远，像是从庭院的边角传来，这会儿却一瞬间拉进，分明来自床底！ 齐斯垂下眼往床下看，一只鸡爪子一样干瘦的鬼手从床底的阴影中伸出，扒住床铺边缘，凭借支撑将骷髅一样的身子一寸寸拔出。 ……打扰了。 齐斯直接抽出手环里的锥子，看准鬼手枢纽的青筋扎了下来。 啜泣声陡然拔高，鬼手吃痛，直挺挺摔到地上。 齐斯抬眼看向窗外，在幽光的照亮下，一道道佝偻瘦削的影子映在积灰的窗棂上，边缘含糊，勾连成一片。 有东西被床下鬼怪的啜泣声引过来了。 齐斯屏住呼吸，寂静中风吹玻璃的呼啸声格外刺耳。 他听到了“嘎吱嘎吱”的怪声，像是野兽大口咀嚼猎物的骨头，又像是巨型生物的脚蹼踏碎一地硬木。 外面的东西似乎已经定好目标，各类声响从四面八标的目的齐斯居住的房间逼近。 “咚咚咚。” 窗户被轻轻地敲响，紧接着是“哗啦”一阵，玻璃被敲击的部位像蝉翼般荡漾开裂纹。 二氧化硅造物就这么被轻飘飘地戳穿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也不知道是质量问题照样副本机制。 齐斯看到两只手挤挤挨挨地从洞中伸入房间。 那两只手大小相异，应当辨别属于不同的存在，表皮却如出一辙地干瘪如同树皮，完全脱离活人可以达到的范畴。 手的周围包裹着一圈肉色的黏液，细密的血丝和皮肉相连，似乎是肢体的延展。 它如触手一般具有极强的可塑性，在窗洞的挤压下变成可以钻入室内的形状，此时正一寸寸向齐斯接近，在逼仄的客房中，离床边只有一米之遥。 齐斯无声地调解姿势，将自己往不易被触碰到的墙角贴来。 床下的啜泣声如影随形，始终从他的正下方传来，像是在为窗外的鬼手指引标的目的。 果不其然，被黏液包裹着的手歪曲成一一般扭的角度，继续向齐斯的标的目的逼近。 齐斯的目光落在系统界面的副本疑息上。 【前置提示：鲜血淋漓的真相掩埋于村民的只言片语，复原言语中的真相，并在恰当的时机将其复述，村民将无法对你造成伤害】 你让我解谜，我直接反弹谜面，阁下又当如何应对？ 动作先于思维做出反应，齐斯伸手捞起睡前被他拾在角落的录音机，按下播放按钮。 【年成饥，年成荒，无米无面度灾殃】 【祠堂外，槐树旁，支起大锅煮肉尝】 阿喜脆生生的念诵声经由录音介质的过滤变得含糊，但混杂在不息的夜风中，音质的失真反而恰到益处。 如果不认真听，当真会生出阿喜就在此时此地朗诵儿歌的错觉。 卡在窗洞里的两只鬼手停住了，似乎在分辨所获疑息的真假，犹豫要不要进一步向前。
紧随着第一首，第二首儿歌以同样的腔调从录音机中传出，在寂静中鲜明异常。 【姐姐弟弟来奶奶家，小孩子的肉嫩骨头脆，奶奶馋得流口水】 【夜里姐姐听到嘎嘣声，问奶奶吃的是什么，奶奶说是干胡豆】 【第二天弟弟不见了，姐姐找啊找啊找，墙角堆着碎骨头】 在白日里听起来阴森无比的儿歌于黑夜中响起，竟传送了几分热烈的意味。 如假包换是阿喜的声音，并一遍遍地开始循环。 【年成饥，年成荒……】 至此，鬼手终于做出了判断，像泥鳅一样顺着窗洞滑出房间，几秒间便消散在窗外连亘一片的阴影中，好像从未出现于此。 昏黄的幽光如灯笼般摇晃着远来，在窗边站了一排的佝偻鬼影也纷纷散开，隐没入更深的黑暗。少焉后，只听远处的房间传来了“嘎吱嘎吱”的啃咬声。 从始至终，齐斯都没有发出多余的声音。 他静静地盯着破了洞的窗户，默数秒数，又等了十分钟，确定外面的东西不会杀回马枪了，才轻按录音机上的暂停键，终结了恐惧儿歌的循环。 将录音机放到枕下，齐斯躺下，背靠墙面，一裹被子再度沉沉睡来。 …… 怀表的指针指向六点之际，齐斯自然醒来。 清晨的阳光无精打采地斜射入户，为所有陈设的表面受上一层乳白。 齐斯借着光亮往床底下看了一眼，什么都没看到。昨晚的鬼手和啜泣声好像只是梦魇深处的错觉。 他走出门，目光扫视过庭院的每一处。 纹身女在昨天晚饭后就已经逝世来，尸体停搁在墙角，这会儿只剩下一滩黏液了。 哪怕其余人再无损耗，玩家阵营也只剩下六人了。短短两天，折损了近一半，剩下三天只会更为凶险。 副本前两天发生的各类自齐斯脑海中似流水般复现，一处处违和感被分门别类地梳理成逻辑链。 齐斯折回房间，拿起桌上的旅游手册，然后径直走向杨运东的房间，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门。 “稍等！”房门内传来一声沉闷的应答，接着便如泥牛入海一样沉寂了。 齐斯耐心等待，五分钟后，门被从里面打开。 血腥气劈面而来，灌入鼻腔，齐斯忍不住后退半步。 他的目光落在浑身是血的杨运东身上。 这个昨天还全须全尾的男人不知为何失来了左臂，半边肩膀好像被硬生生撕扯了下来，连带着身上的军大衣也拾了一整个袖子。 血乎刺啦的断口处，依稀可见森然的白骨。 “前天晚上我答应给他们肉，昨晚他们来了。”杨运东眼窝深陷，眼球中布满血丝，声音却很平淡，好像伤痛与己无关。 也许是看到齐斯的神情变得太过古怪，他又补充了一句：“没事的，副本里的伤又带不出来。” 这话像是欣慰，齐斯品出了其中的意味，略感愕然。 他其实根本没有生出丝毫的同情心，相反，就在方才他想到了一个很有趣的可能性，并不可遏制地兴奋起来。 无奈他到底照样要顾忌些影响的，终究不能就地绽放笑容，只能强行下压嘴角，露出一个和哭差不多难看的表情。 此刻，他的神情严肃认真：“杨哥，我能看看你的旅游手册吗？” 杨运东不疑有他，转身回屋了一趟，几秒后出来，将浸满了血的旅游手册递向他。 齐斯瞥了眼上面凝疴的鲜血，终究没有来接，而是远远地扫视扉页上的语句。 【二人不踞屋，入祠莫独处】 【若有新逝世鬼，亲戚忌哀哭】 四句诗，和他自己那份旅游手册上写的别无二致，甚至同样有含糊字迹的墨渍。 齐斯的双目眯成狭少一线，他沉吟少焉，轻声道：“杨哥，等会儿恐怕还得麻烦你收集一下所有人的旅游手册。” 杨运东立刻清楚了他的意思，声音微沉：“你是认为……” “只是怀疑。”齐斯打断道，他露出一个恰到益处的微笑，“至于具体的验证，就要麻烦杨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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