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玫瑰庄园（二十一）人形邪祟（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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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一点四十五分，齐斯拿着向常胥借的【命运怀表】，孤身一人站在玫瑰花开遍的花园中央。 空气中弥漫着灰白的水雾，被歪曲的树枝和藤蔓所掩饰的小径两旁，一朵朵硕大的玫瑰湿漉漉地低垂头颅，深邃的红色如鲜血一般浓艳欲滴，散发出一种阴冷的气息。 齐斯的手指抚过一片片玫瑰的花瓣，最终在一朵开得最艳丽的玫瑰上停留，他握住那朵玫瑰带刺的茎，手腕用力，将它连花带叶地折下。 平日里他不曾打理过花草，因此这会儿折得并不好看，断口处连着嫩绿的细丝，恰似中毒者的毛细血管。 齐斯垂眼看着手里的玫瑰，目露厌弃之色。他摸了摸右手的特制手环，没摸到刀片，只能退而求其次抽出细铁丝，拉直后充当锯子，将断口削尖。 “你摘了玫瑰。”有一个声音说，像毒蛇吐疑般冰冷。 “你摘了玫瑰。”无数个声音汇成一股，念诵着同样的话语。 高天之上落下一滴雨，正中齐斯的眉心。 他掀了掀眼皮，举目四望，浓重的雾气中一簇簇灰扑扑的影子在玫瑰丛间矗立，像是值守在此的稻草人，却分明才现身不久。 那是一具具尸体，男女老少都有，有的已经腐朽得只剩白骨，有的依稀能见生前容貌。 齐斯在围绕着他的人影间，看到了沈明的脸、叶子的脸，新逝世的鬼怪面容绘声绘色，龟裂的皮层呈现病态的苍白。 一次次轮回中葬身于此的逝世者在此刻齐聚，无数个为期三天的时空在此刻重叠。 “我为什么不能摘玫瑰呢？”齐斯没有吐露出分毫恐惧或者窘迫的情绪，他歪了歪头，微笑着问。 闪电划过灰紫色的天空骤然打下，一瞬间将怪物般灰扑扑的古堡照得透亮。 光影一黑一白地明灭，紧随其后的是隆隆的雷声。 暴雨，从天而降。 沾血的白衬衫被雨水浸湿，早已凝疴的血渍出奇地晕染开来，浓郁的红褐被稀释成梦一般的淡粉，连带着齐斯整个人都飘摇如魅。 他又一次问：“我为什么不能摘玫瑰呢？” 一如上午九点的花园中他问“安娜小姐”。 “玫瑰是属于我的，也只能属于我。”当时，面容如鬼，却还存了一分活人的生息的黑衣女人如是说。 齐斯又问：“美也是如此么？” 安娜小姐答：“是的，美是属于我的……” “那么，你所爱的究竟是美本身，照样拥有美的人或事或物呢？” 安娜小姐闻言莞尔，唇色如血花般绽放，她转身踏着花枝掩映的小径走远，拖拽在地上的黑色裙摆逶迤摇曳。 此时此刻，齐斯明知故问，他抬眼越过一道道人影，看向烟气蒸腾的远处，和那道袅娜的黑色墨痕目光相接。 怀表的时针指向整点。 下午两点了。 …… 3号房间。 林辰一言不发地坐在床边，看着书桌旁的常胥翻来覆来地扫瞄写着线索的笔记，再用笔将重点纪录在一张空白的莎草纸上。 突发的变数和庞杂的疑息在极短的时光内接二连三流过，林辰的大脑早已一片空茫，只能记得齐斯临走前叮嘱他的几个细节，并在意识中一遍遍推演，确保万无一失。 是齐斯在他最无助的时刻伸出橄榄枝，并一路带着他安安稳稳走到此刻，甚至还为了弥补他的疏忽，涉险来往三楼。 此刻，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掉链子，不然逝世的不仅是他自己，还有齐斯…… 责任太过重大，林辰的手心又开始冒汗，将手里的刀片浸得湿滑，难以握住。 他下意识放下刀片，将手往床单上蹭了蹭。 背对着他的常胥听到声响，耳廓微动，头也不回地问：“怎么了？” 林辰心头一跳，却是立刻调解好心态，打了个哈哈：“我……我有点告急，你说齐哥他到底想了个什么通关方法？”他一边说，一边当心翼翼地再度将刀片握在手中。
常胥不疑有他，如实答道：“我不知道。” “当、当。” 门外传来庄重肃穆的钟声，连续敲了两声。 林辰猛然跃起，高举刀片扎向常胥的脖颈，就快贴到皮肤！ 后者却像早有预警一般，侧头躲过，反身将他摁在床上。 手中的刀片被夺来，林辰咬紧牙关胡乱踢踹。 大概一个小时前，齐斯先一步进入房间，将刀片塞到他手中，一字一顿地告诉他：“沈哥是常胥杀的，常胥有问题。如果我没能在两点前返来，你必须想办法杀逝世常胥，不然我们都会逝世。” 当时他看着青年严肃的神情，忘了问缘由，只磕磕巴巴地嗫嚅着：“我……我做不到的……” “你必须做到。”齐斯的眼神沉得像一潭逝世水，笑容惨然，“这是最后的办法了，我能相疑的只有你。我给你的刀片是我随身携带的唯一的武器，就当我做一回赌徒，投一掷孤注吧。” 他还要再说什么，齐斯却回身打开房门，将气质阴霾的常胥让了出去…… 记忆自脑海中游曳，林辰不知从哪里生出的气力，一仰头磕上常胥的下巴，作势来夺刀片。 常胥吃痛，目光微凛，在他将要触及刀片的刹那，一肘砸上他的脖颈。 终究照样失败了吗？ 林辰在心里苦笑，最浓郁的情感不是对逝世亡的恐惧，而是对齐斯的愧疚。 他照样辜负了人家的疑任，此刻一切都完了…… 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林辰的瞳孔缓缓扩散，全身如同被抽干了所有气力般软了下来。 常胥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眼中缓缓浮现迷惑之色。 什么情况？为什么林辰忽然要杀他？发生什么事了？ 还有……被人从背后偷袭划脖子的情形，为什么会有一种强烈的既视感，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常胥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陷入了自我怀疑的寻思之中，逐渐在风中凌乱。 …… 下午两点整，玫瑰花海中，齐斯目光决然，反手将削尖的玫瑰插入自己的心脏。 血花在白底上绽放浓艳的色泽，足以搅碎理智的疼痛席卷大脑，眼前的世界陡然间崩溃、昏暗，他倒抽着凉气，喃喃念诵： 【我的胸膛腐朽……】 心口像有没有数昆虫在扭动爬行，在皮表和血管壁上细密地扎根，顺着血液的流淌一路延伸，深入脏器深处，直到占领体内的每一寸缝隙。 肢体开始融化，血肉从边缘开始消解，滴落…… 【血肉铺展在地……】 邹艳的表现很好地做了示范，齐斯由此确定玫瑰是人类鬼怪化的关键，而四行诗，便是咒语或者说口诀。 插入心脏的玫瑰随着念诵生机勃勃地疯少，从口鼻中喷薄而出，四肢的指尖也都伸展出黑绿色的枝条。 【玫瑰栖居于此】 意识的主导权摇摆不定，自我认知正一寸寸被篡改又重铸。 【请坚疑自己是人类】 系统界面上的提示笔墨几乎滴下血来。 齐斯的脑海中划过沈明的逝世相，那无疑是完全鬼怪化、丧失人类认知的后果。 他瞪大眼睛，竭力将系统界面上那八个字刺入眼球。 对时光的感知被歪曲，短短几秒被拉得漫少，不知过了多久，身遭的暴雨忽然悬停在空中，一粒粒雨珠如同琉璃折射光晕，并鄙人一秒缓缓上降，飞向高空。 【明日共我少存……】 时光倒流触发了。 眼前的色彩被打翻，如混杂的油画颜料般晕成一团。 齐斯维持着双手将玫瑰插入心脏的姿势，纷飞激荡的意识缓慢沉降。 他看向古堡的标的目的，“嗬嗬”地笑出了声。 无论是林辰杀逝世常胥，照样常胥杀逝世林辰，都会导向同样的结果。 他想要的，只是两点这次时光倒流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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