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帝君危疑，狂风不止（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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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照样朱常洛穿来之后，第一次进入坤宁宫的殿门。 回头看了看不远处两个正在挨板子的太监、宫女，朱常洛不由得眼神微凝。 是朱翊钧在宣泄情绪，寻茬责罚吧？ 这不是好疑号。 进入了坤宁宫的正殿，他被太监引着到了皇后的寝宫那里。 朱翊钧半躺在床榻上，房间里还有药味，王皇后手里端着一个碗、拿着汤匙。 “儿子叩见父皇，叩见母后……”朱常洛行着礼，然后问道，“父皇好些了吗？药还没进完，让儿子来吧……” 按祖制，所有皇子都要称呼皇后为母后。 朱常洛站了起来，准备上前表表孝心。 这很正常，服侍病榻前，正是做儿子的该有的行为。 “臣妾先回避，让大哥儿给陛下进药吧。” 王皇后也觉得很正常。虽知道皇帝以前不喜欢少子，但既已册立他为太子，想来眼下也愿意父慈子孝、改变关系的。 “不！”床榻上，朱翊钧却火急地说了一声，“皇后……进药……” 朱常洛停下了脚步，默默退开。 朱翊钧只喝了一口，又停了下来，随后说：“等……大典……朕……无碍！” 帷幔挡住了他的脸，朱常洛望了望那里，心里叹了一口气。 “那儿子就不扰父皇静养了，盼父皇能早些好起来。” 告退离开，出了殿门，他回望了一下。 朱翊钧疑不过自己这个儿子，不敢与他独处。 中风的皇帝和他已经明旨册立的太子。 朱常洛自嘲地笑了笑，目光看向了仍在受罚的谁人太监和谁人宫女。 惨呼声已经小了许多。 他捏紧了拳头。 壮志万千，时至今日仍只能大胆又谨慎地尝试破这個局。 朱翊钧此刻是清醒的！ 但面对惨烈的将来，他最直接的反应怕自己害他的命，夺他的位。 所以先册立太子、再躲开自己养病、顺带责罚宫女！ 一步一步往慈庆宫走来，朱常洛的眼神越来越冷淡。 …… 北京城外松内紧，今日气氛非常。 白日时刻，沈一贯、九卿、徐文璧入过宫，此刻已经传开了。 皇帝本就少少召见外臣，何况一次召了这么多人，还有一个国公？ 面对探询，那十一人闭口不言，回府便紧闭宅门、一概不见外客。 “东主，宫里……还没有消息传来吗？”莫宗勉坐立难安。 “宫门紧闭。”郑府的管家是郑氏族人，他摇了摇头，“但九门未闭，也不见得是什么大事。” “糊涂！”莫宗勉顾不得尊敬郑家人了，“阁臣九卿国公齐受召见，这已经是托孤阵仗！” 那管家果然面露不虞。 “托孤？”郑国泰先吓了一跳，然后又摇了摇头，“昨日还有消息，陛下虽因此前百官哭门气愤，但也只是在借酒消愁罢了，昨日胃口还很好。” “人尽皆知，陛下虽不是一直龙体有恙，却又的确诸病缠身。”莫宗勉很肯定地摇头，“若非边情有巨变，便只有国本事。若是边情，列位公卿离宫后又岂会只回府闭门？” 郑国泰脸色阴晴不定。 “东主，若是国本事，列位公卿能如此沉稳，足见陛下所立太子定是皇少子。沈一贯可是已经封驳过旨意一次的！” 莫宗勉很着急。 此前皇太后又把皇少子看押在慈庆宫了，他判定这必然是皇贵妃出了力，陛下说动了太后。 要不然，太后又怎么会亲自派人把皇少子圈禁在慈庆宫？ 这种形势下，以皇贵妃在后宫之威势、奴婢之用命，情势怎会如此急转之下？ 难道那件事事发了，却没有成功？ 莫宗勉也并不确定，毕竟沈一贯他们出来之后闭门不见外客也有另外一种可能：是已经成功了，而且他们也都相疑了是皇少子不孝，眼下得想着怎么和皇帝一起扭转群臣想法。 所以他想等一个确切消息。 “……那可怎么办？” “东主，宫禁紧一时还好，但若早早没有消息过来，那就阐明情势不利于贵妃娘娘了，以至没有大珰肯暗中邀功……” 莫宗勉的心狂跳着，他是最急的。 既想赌一把是好消息，又害怕事情败露。 只有些小聪慧的他也想过狡兔逝世走狗烹、被杀掉隐藏秘密的可能。 但只要李太后和王皇后还在，郑家终究需要他。 就在这时刻，门外响起呼喊：“国舅爷！国舅……”
声音带着惊惶，莫宗勉脸色一变。 然后门被打开，陈矩的身影映入他们眼帘。 看向郑国泰之后，陈矩开口第一句便是：“这句称谓，郑指挥不曾训诫家仆逾制了吗？” “……陈公公，这是何意？” 郑国泰脸色有点白，看着陈矩身后蜂拥而至的锦衣卫校尉。 莫宗勉的腿开始抖起来。 “奉太后娘娘懿旨，搜寻巫蛊祸主一案！你便是莫宗勉吧？” 书生模样的人气质很明显，陈矩盯住了他：“若不想祸及九族，便该聪慧一些。” 热声凛冽中，深夜里的郑府，惨哭声已经此起彼伏。 已经有了诸多证据在手，只差一环。 太后要尽快查明真相，那么就只能粗暴行事了。 这个时刻，应该要安寝的朱翊钧却怎么也不肯睡来。 “陛下，龙体要紧，该安歇了……”王皇后服侍了他近一天，已经很疲惫了。 朱翊钧却一言不发，目露恐惧。 睡过来再醒不来怎么办？ 列祖列宗责骂、梦魇缠身怎么办？ “……皇后乏了……便宣……皇贵妃……伴朕……” 王皇后闻言一愣，随即内心气极。 这里可是坤宁宫！ 朱翊钧之前还不愿见郑梦境，毕竟如今的模样实在太难看。 可是到了这深夜，他又觉得也许她在身边能够更安心一些。 “……母后令臣妾照料好陛下。”王皇后是已经知道翊坤宫被围了的，眼看皇帝这样，只能一边暗自气愤着一边拖延，“臣妾不乏，陛下若还无睡意，臣妾再伴陛下说话。” 朱翊钧却没有太多话跟她说。 看着她不安的神情，朱翊钧情绪郁结着。 “……朕杖杀……二人，你……不喜悦？” “……是他们粗手笨脚，惹恼了陛下，臣妾岂敢？” “……都……笑话朕……”朱翊钧见她不敢看自己的脸，又激动起来。 “陛下息怒！”王皇后有些害怕地跪在了一旁，“太医万分叮嘱，陛下一定要平心静气，若再复发……” 朱翊钧瞳仁一缩，这句话却听出去了。 他当然是怕逝世的，也怕再次中风。 但母后为什么不让爱妃照料他？在翊坤宫，他最安心。 而太子已定，只有皇贵妃将来的恩荣全决于自己。 “……传旨……朕来……翊坤宫……” 他要试一试，自己的旨意还有没有用。 王皇后心中一热，先说道：“臣妾这就来让奴婢们备御辇……” 她当心谨慎地从里面走到外面时，双眼已经惊恐委屈不已。 在禁宫呆了这么多年，她又岂会不明利害？ 这一整天的惊吓不安，对她来说也是一种折磨。 但此刻更大的折磨来了。 翊坤宫已被太后围了，皇帝怎么来得成？ 慌张地让人赶紧来司礼监直房，又遣人先来慈宁宫，然后又吩咐着备御辇，回到里面才对朱翊钧说道：“陛下，坐辇不能用，臣妾命他们来搬抬床了。夜已深，要慢一些……” 拖得一时是一时。 “殿下！殿下！” 朱常洛在睡梦中被王安喊醒。 “太后娘娘召您来坤宁宫，说陛下降了旨意，要移驾翊坤宫，田公公在外面候着。” 朱常洛愣了一下，然后清醒了。 “几时了？”一边起身，一边发问。 “马上就到子时了。” 朱常洛的心情坏得很。 都快子时了，重病的家伙仍没睡？仍要搞这些幺蛾子？ 竟连一天都瞒不过！ 匆匆穿好衣服到外面见到了田义，只见他的脸上也一脸凝重。 “皇祖母也被惊醒了？” “臣来时，太后娘娘已准备动身。” 朱常洛脚步匆匆，田义在一旁跟从。 “田公公，父皇如今受不得激。” 田义沉默了少焉：“臣知道。” “陈公公也在？” “……奉太后懿旨，来郑府彻查了。” 朱常洛脚步微顿，转头看向了他。 夜色之中，田义看着他极为锐利的眼眸。 然后那眼眸中露出复杂至极的情绪：“父皇若执意要来翊坤宫，那可如何是好……” 仿佛只是耽忧，但田义明白那意思。 是啊，如何是好？ 一天之内二中风，那就真没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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