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满城灯火与一只阿它（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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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青衣侍婢答应一声，爬起身来就往外跑。 秦桧缓下脸色，握住孙女的手，柔声安慰： “童儿莫着急，‘尺玉’不会跑太远的，祖翁已经叫人来找了，很快就会找返来的。” 秦葭月听说要动用这么多人手来帮她找猫，心里踏实了许多。 秦桧又好言劝慰半晌，这才叫几个丫鬟引着秦葭月离开。 秦桧趿着鞋子，渐渐走到书房门口。 不知不觉间，已然是暮色苍茫，那暮色就和他渐渐老来的生命一样，黯淡无光。 院子里，正有奴仆爬上爬下的给各处掌灯，秦府的灯光便依次地亮了起来。 秦桧望着远近错落的灯光，不禁轻轻地吁了口气。 人老了，就喜欢追思往事，就是秦桧也不能免俗。 看到那灯光，他不期然地想起了曾经在灯下苦读的自己，那时，他正少年。 秦桧出身一般，比起他的夫人王氏这等出身宰相人家的来说，他的出身过于平凡了。 往上数，也就是他的父亲做过一任静江府古县县令，而且在他及冠之前就致仕了，所以没能给他的仕途带来什么赞助。 他成年后，不曾取得功名前，只能以做“村夫子”为业。 村夫子比私塾师长教师的待遇还要差一些、 私塾师长教师可是有钱人家才能聘请的西席，就算不是一对一的教授，也只是教授同一个家族里的适龄儿童。 而“村夫子”教的却是一整个村庄的孩子，待遇和讲授条件较之私塾老师就逊色多了。 那时的他，曾赋诗一首，诗中有云：“若得水田三百亩，这番不做猢狲王。” 呵呵，那时他的志向，不过就是能有几百亩好田，不再当个“童子师”，不再靠束脩过活。 谁能想到，人生际遇竟如此莫测。 如今，他的财富是国库一年收入的数倍，权势更是一倾朝野…… 感怀至此，秦桧脸上的笑意渐渐敛来，渐渐变得阴沉起来。 他清楚，他的生命，就像这暮色一般，正在悄悄地堕向黑暗，哪怕是这满院华彩，也再不能照亮他的生命。 灯啊，这灯！ 富家一碗灯，太仓一粒粟； 贫家一碗灯，父子相聚哭。 如果他不是如此富贵，夜晚时刻，他的院子里能点这么多的灯吗？ 如果，他不是当朝宰相，他能动用那么多人，来给他的孙女儿找一只猫吗？ 他已经老了，他此刻要做的，不再是如何巩固壮大他的权势和地位，而是如何确保他的权势地位能顺利地传启下来。 如此，秦家的富贵荣华才能继续下来。 这件事，谁也不能阻挡。 不管是谁人杨沅……，照样谁人杨沅背后的皇城司！ 谁都不行！ 就算他是官家！ 灯光映着秦桧的目光，已然森冷的如同刀锋。 …… 灯火依次亮起，无论室外室内。 灯光下，班荆馆黑古论盈歌的闺阁里，桌上摊着一个包袱。 阿蛮坐在桌前，膝上放着一口宝匣，正往包袱里挑选着金珠玉宝。 盈歌并没有多少宋钱，准确地说，她就没有多少钱。
她是跟着金国使团而来的，哪里有需要她用钱的地方呢？ 如今要花钱让谁人杨沅帮她解决婚约这个大麻烦，那就只好动用珠宝首饰了。 好在，这些珠宝首饰许多也不是她从金国带来的，而是大宋内廷赏赐下来的。 阿蛮此刻就是在负责把自家姑娘喜欢的珠宝挑出来放在一边，把不喜欢的装进包袱里来，明日带来送给杨沅。 榻上放着一套套的衣裙，方才沐浴完毕的盈歌披散着湿漉漉的少发，对着一人多高的妆镜，正在试穿着一套套的衣衫。 明天进城来见杨沅，她正好趁机逛一逛临安风光。 此前因为和完颜屈行斗气，她还哪儿也没来过，这趟大宋未免来的亏了。 如今既然把这个伤脑筋的问题拾给了杨沅，有了逛街的心情，这衣裙自然要好好地选上一选。 少裙已褪，绣襦已解，又只有一个贴身小婢在身边，所以黑古论盈歌毫无顾忌地裸露着她的身体。 此时的她，便连小衣穿得都不齐整，套在她两条手臂上的一对“缠臂金”被灯光一映，臂若美玉，金环璀璨，透出一种异样的鲜艳…… 阿蛮挑选了一阵，看看包裹中已经是一堆的珠光宝气，便抬头问道：“姑娘，这些够了吧？” 因为从小伴在姑娘身边，需要采买什么，她也只是替小姐来吩咐府里管事一声，所以阿蛮对钱也没啥概念，只能自己估算着来了。 盈歌回头瞟了一眼，漫不经心地道：“差不多了吧，把我不喜欢的都挑出来吧。 不过，不用一次都拿给他，不先给他三分之一，他若真能把这件事给本姑娘办妥了，剩下的再给他也不早。 他知道事情办成了还有更丰厚的赏赐，也就能更加卖力。” 阿蛮赞道：“我家姑娘就是厉害，关于经商之道，竟也无师自通了呢。” “少捧臭脚了！” 盈歌格格一笑，撩起头发的动作大了一些，便牵动新卤豆腐一般的所在颤巍巍地动了起来。 阿蛮得了盈歌的吩咐，不再继续挑选珠宝了，就走过来，坐在榻边，看她挑衣裳。 “姑娘，咱们明儿来城里，完颜王子不会又跟来败兴吧？” “他敢，我方才才跟疑王爷告了他的状，他还敢来自找无趣？嘁！” 盈歌不屑地说着，目光一转，忽见阿蛮随手一摸，竟从枕下摸出一方锦帕，不由得花容失色。 “你住手！” 盈歌大叫一声，一个鱼跃，就把阿蛮扑倒在了榻上，手闲脚乱地从她手里把帕子抢了过来。 “嗳？” 阿蛮眼尖，已经看到那帕上血色的鬼画符了，她睁着一双懵懂的大眼睛看着盈歌。 盈歌暗自懊恼，大意了啊，怎么忘了处置这件东西了？ 盈歌急急凑到灯前，将那锦帕扑灭，拾在浴足的盆里，看着火苗将它一点点吞噬。 阿蛮茫然地走到跟前，好奇地问道：“姑娘，这是什么呀？” “这是……” 盈歌心中一慌，疑口胡诌道““这是……本姑娘求来的一道符箓！” 阿蛮更好奇了：“符箓？干什么用的呀？” 盈歌晕着小脸儿，恶狠狠道：“诅咒某个小贼变成一只阿它！”（女真语：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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