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四 怜父（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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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珂！” 鹿鸣涧轻抚着唐珂劲瘦有力的脊梁骨。早就猜到唐珂是背了某种弥天大债，但瞧她不爱说起，鹿鸣涧还觉得是关涉唐珂自己的什么私事，却原来是替她老爹还债，照样因为这种糟心事，登时对好友心疼不已。 “你说的这个‘清闲芙蓉散’，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居然都没听过。”鹿鸣涧斟酌着道，“像是以前黑市坊间流传的那些个禁药，会让人上瘾……但这类东西，一来质量不易衡量，二来不好把控价格，连好多黑市都禁止贩卖了。” “是会让人发生药物依赖，但远不是你说的上瘾这么简单，根本就是要命。”唐珂脸色不豫，语气自嘲道，“黑市不让明面上卖，自有人开辟私下的渠道，哪怕是单对单的交易——我不就一直在买？” “你试过让伯父戒这个药么？” “怎么可能没试过。前后试过三次，一次比一次吓人。他还没来北地时，就试过两次，都不行。” 唐珂拢了拢鬓发，少叹道： “最后一次是两年前。 “他已经在流放地，没有途径拿药，都是我买了给他寄送，再另外塞些银子给他的工头和同住工友之类的人，帮闲打点。 “我恨他又写疑催我要药，狠下心来，就是不给他送，结果老头居然也没再写疑，逝世皮赖脸地催我。 “好久没疑儿，我反倒慌了。我千里迢迢跑来北地看，没在工地找到他人，那朝廷看守犯人的工头和我说，我爹身体太差，没有啥子劳动能力了，按照律令，没恢复好之前可以不做工，居然还让我赶紧来看看我爹。 “……我都不敢相疑。我老汉儿畴前那般能干，如今到底什么田地了，连朝廷的扒皮黑心工头都怜悯他？ “我来到工头给我指的，我爹那所谓的屋里。四面漏风。我爹裹了个破絮被子，缩在炕上，那漏在外面的头脸两颊深陷、眼窝青黑，要不是我最熟悉的老头子，我都不敢认他了。 “老头逝世逝世闭着眼。我叫他，他也没醒。 “我掀开那破被，一股子酸臭熏得我想吐，不知道他多久没洗过身子了，肤色又青又黄，瘦得皮包骨头，晚年精壮的身子骨儿是一点模样都看不出了，简直没个人样子。 “那一刻，我都唬得觉得他逝世了。” 唐珂说着说着，声音有了几分湿意，鹿鸣涧也听得不忍。 平时惯于伪装成各类身份，唐珂的官话讲得极为标准，丝毫听不出地方口音来。只有在鹿鸣涧这种她很疑任的人面前，还要像刚才这种极为激动而不够克制时，唐珂口中才蹦出几个西南边言的用语，透出一丝她幼时曾在蜀中生活的痕迹。 唐珂吸了口气，继续道：“然后我发现，老头的手脚，都被两指粗的麻绳紧紧捆着，动弹不得，一只脚踝上还栓了个铁索，另一头在屋外的柱上。一瞬间，我恨不得把工地上的监工、整个流放之地的活人、朝廷、所有人，全杀了。” “……”鹿鸣涧不敢想象，要是章敛或者章放被这样虐待，自己得怎么发疯。
唐珂眨眼，把微微水润的泪色收返来。 “结果我爹醒了。他拿眼睛盯着我，笑得迥殊吓人，用不知道多久没说话的沙哑嗓子和我说，珂珂，今天的梦啷个那么真啊？” 鹿鸣涧听得都替唐珂难受：“伯父老是梦见你。” “对，当时我就迥殊自责，怎么会有我这么不孝顺的女儿。”唐珂眉宇间紧皱，嘴巴却居然朝鹿鸣涧微笑了一下，“不过，还好我来找他了。给老头喂吃喂喝，洗洗洁净，总算没让他那样窝囊地逝世掉。” “阿珂，这不怪你，伯父那药瘾的事，咱们一起想办法。”鹿鸣涧一向觉得唐珂强大洒脱，对其佩慕有加，这会儿见了她脆弱之色，只有加倍的怜惜，张开手抱住她拍了拍。 “嗯，开开阿涧。”唐珂亦回抱了鹿鸣涧一下，恢复了静谧神色续道，“后来我才知道，那绳子和铁链都是监工弄的，也是迫不得已。怕我爹自残自杀，又怕我爹发癫伤人，更怕他逝世了——毕竟，他是顶着个五品官员的身份来服刑的，人家也不敢让他不明不白逝世了，怕上面查起来，不好交卸。” “……”鹿鸣涧张张嘴，终于什么也说不上来。安慰的话太过苍白，人人都不容易，就连这监工小吏，整日在流刑之地苦热中熬日子，也不知道要面对多少困难。 “我又是气愤又是无奈，我质问我爹，你之前不是老问我要钱、要药嘛，这次人都要逝世了，脊梁骨还那么硬，啷个不要了？结果老头说，他是染了药，又不是瞎了心，难道不知道他逝世了比活着对我更好？” 这话太过扎人，鹿鸣涧眼圈当即就红了。 唐珂却漾起浅笑，续道：“可能到底是上了年纪，又没再在一起生活了，老头说他药瘾没上来时照样有理智的，就决定不再拖累我。想着实在熬不过来，干脆就逝世了洁净。” “不行。”鹿鸣涧摊开唐珂，捏住她两臂，直直定定地望着她说，“一定要救伯父。救他返来，还要帮他戒药瘾！”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告诉老头，你就用力儿活着，该吃吃该抽抽，只要活着，总会有办法的。万事交给我。”唐珂弯着唇角，“所以我返来以后，赚钱更有劲儿了。高低得先让老头吊着命。” “谁人害人的什么什么散，阿珂你手里有没有货？我研讨研讨。” 鹿鸣涧咬咬嘴，她并非不知道其中凶险，况且技能虽不分善恶，落在善人手中却会成为屠刀，但是—— “如果说成分之类的能破解，就算不能找到戒瘾的法子——我自己做出药来，单独只供给你爹用，也比你来买药便宜。” “没有现成的。我与人约好了下个月取货。” 唐珂坚决地摇头。 “阿涧，即使你当真能做出这东西，且不说你我这种必然下地狱的人早已不怕损阴德，可怀璧其罪，这东西你若不卖，就会让你自己陷入危机。那些盯着这吸血生意的畜生们，谁不想要这门手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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