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狂 【求月票！】（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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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庙，问天楼。 龙渊城北有一片绝对的禁地，那里是供奉皇室先祖的地方，除非有需要祭天祷告的重大场合，否则任何人都不得接近。 可就是这样的地方，却有一群人可以自由地生活在其中，人人敬仰。 祖庙之中有一座黑石铸造的七层塔楼，石壁上满是宛若星辰的光点，不知是什么非凡的材料融入了其中，好像能吸收周围的光线。 只要踏入方圆数百丈的范围，就感觉周围都暗了下来，只有此楼矗立。 问天楼前有一尊天女塑像，是一名薄纱飘飘、满面圣洁的闭目女子，手中举着一个黄铜打造的星盘，朝天启露。 在此楼的第六层，有两名女子。 其中一人黑发垂腰，皮肤洁白，手中持一玉镜，正是梁岳曾见过的玉镜神官。 而另一名则白兜罩头、少袍罩体，只露出一张素净平和的面貌，手中持一色泽通透的琉璃少尺。 “琉璃师姐。”玉镜神官说道：“如意的事情，真的没有一丝余地了吗？” “她与人私通，打算偷盗启露仙盘，已经是大罪。好在我及时发现，才制止了她的行为。可她不服管教，反而逃出问天楼。”对面的琉璃神官语气冰冷，不容置疑，“我已转达朝廷，一旦抓住她，就是逝世罪。” “可她……”玉镜神官似乎还想说什么，可最终照样沉默。 又过了会儿，她才又说道：“问天楼已经七年没有进新人了，我们这些老人走一个都是很大的丧失。如果可以的话，不能让她禁闭反省吗？” “若是师尊在此，我也会替她求饶。”琉璃神官道，“可此刻是我替师尊执掌楼中律法，绝不能有一丝容情。” 玉镜神官满面无奈。 她们这些问天楼的神官，看似高高在上，实则并不能轻易外出，也不许有凡俗愿望，能接触到的东西少少。身边为数不多的同门，都是她们数十年朝夕相处的人，豪情笃厚。 少了任何一个，都会悲伤至极。 就在二人的对话将要结束的时刻，一缕星光忽然自头顶洒落。 上方与外界的材料一样，是漆黑的石壁屋顶，点缀着星辰一样的细碎光点。此刻骤然放出光亮，每一粒光点都宛如彷佛活过来了一般，开始旋转发光，漆黑的石壁，骤然化作无尽银河一般深邃。 “师尊！”两名神官齐声呼唤，“您醒来了？” 问天楼的第七层没有楼梯也没有门户，只有大神官北落师门苏醒时，才会出现这般异象，两层之间方可连通。 下面六层楼是楼，上面的第七层，就像是另一方天地了。 北落师门平素一直在上层沉睡，似乎是某种闭关修炼的手段，只有大事发生时，她才会苏醒。 譬如此刻。 伴随着漫天星辉降临，两位神官仿佛置身天外宇宙。 旋即，她们耳畔同时听到一个遥远而空灵的声音：“他返来了。” …… 翌日，东宫书阁。 明黄宽敞的一间书房内，书阁两面墙壁俱已打通，只有雕木框，一侧对着院落，一侧对着园。 正前方是一张小黑木板，堂下两张并排的书桌，太子坐一边，梁岳坐在另一边。东宫近侍都在门廊外候着，不敢接近。 倒也不是尊卑有别，而是徐尚书讲课时，他们都不想接近。否则谁不慎发出一些声响搅扰课堂，动辄就要被打骂训斥。 课堂气氛实在太压抑了。 师长教师还没到，太子就已经坐得笔直，不敢大声说话了。 他小声对梁岳说道：“你是第一次上徐师的课，不清楚他有多恐惧，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他随时可能会对你提问，但凡懈怠一下，我都救不了你了。” “之前那些伴读都是这样走的？”梁岳看着小胖子告急得直颤的脸颊，感觉那位徐尚书的恐惧应该不是虚的。 “是啊！”太子道：“徐师不会赶人走，可是骂人是真狠！一旦他发火，伱就赶紧跪地求饶，还能少挨一些。骂得多了，任谁也受不了，之前的伴读都是被骂到主动去官的。最恐惧的是，你们都被骂走了，他就只能骂我一个了，我又不能走。” 骂人再狠，还能比我娘狠？ 梁岳对此倒是持怀疑态度。 “卑职一定多伴太子坚持一些时日。”梁岳顿声说道。 “嘿嘿……”太子正要笑。 突然后面近侍招呼道：“徐大人到——” 太子的表情立刻从“嘿嘿”变成“不嘿嘿”，绷直了脸，正襟危坐。 梁岳有样学样。 就听大踏步声音由外至内，一名身穿朴素儒者少衫、身材高大威武的男人迈步进入，他眉高眼深、鼻梁英挺、面带肃容，约莫五十许岁年纪，颔下一缕少须。 “徐师！”太子立刻起身相迎。 不用多说，此人自然是当朝礼部尚书、太子太师，同时也是世间著名的大儒，徐占鳌。 “太子殿下请坐。”徐占鳌点头回应，接着又看向同时站立的梁岳，“你就是新来的伴读？” “师长教师梁岳，拜会太师大人。”梁岳赶紧施礼。 虽说胤朝的太师更多是个虚职，并无实权，徐占鳌主要照样作为礼部尚书为人所知。 可眼下这个场合，肯定照样要叫这个身份更合适。 “好好表现，希望你和之前那些愚钝之徒不一样。”徐占鳌一挥手，示意可以坐下。 梁岳这个名字近来朝堂上也算个小红人。 毕竟禁止通天塔案是不小的功劳，连带着也会将谁人小御都卫传开一下。 何况他又与陈素策马游街，接着晋降太子伴读，代表着诛邪衙门与东宫可以通过他联系上，这时刻候即使是再小的人物，也会有鸿文用。 朝中的有意人肯定会留意这个名字的。 可在这里似乎照样没什么排面。 也不是针对梁岳，以往那些太子伴读也不乏重臣之后，但是在徐占鳌的眼中，只要来了课堂上，那就没有什么非凡，学得不好都是牛马。
所以徐占鳌都懒得热暄两句，直接开始授课。 两名师长教师赶紧落座。 前方徐占鳌低头，取出一本厚厚的册子，道：“之前已经通知过，今日研读陛下晚年所著《平鞅九策》，都提前预习了吧？” 两名师长教师都来书篓中取书册，太子的手却忽然一僵。 “糟了……”小胖子额头的冷汗当时就冒了出来，心中暗道：“昨夜睡前还在翻看，将第一册落在枕边了。” 他赶紧回头看向近侍，希望他们能替自己取返来一本。 可此来路途遥远，徐师一旦发现不对，自己立刻就要被教训。粗心大意、治学不谨，向来是徐师最痛恨的毛病之一。 怎么办？ 就在小胖子急得满头大汗时，一本书册突然递到桌上。 太子诧异地看过来。 原来是梁岳看出不对，将他的书迅速搁在了太子手边。可他也只有一本，如此一来，梁岳的桌上就空空如也了。 可他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宛如彷佛无事发生，抬头坦然看着徐师。 好兄弟…… 太子立刻意识到，梁岳这是牺牲了他，来保全自己。 若不是怕徐师发现不对，感动的泪水登时就要夺眶而出了。 可梁岳没了书，今日恐怕要迎来一番狂风骤雨了。 不过他今日是第一次来，如果道歉态度诚恳的话，可能徐师也不会下嘴太重吧？ 果然。 等徐占鳌抬起头，看见太子桌上有书，而梁岳桌上没有，面无表情地问道：“你的书呢？” 梁岳下巴一抬，理直气壮地仰首，答道：“没带。” 啥？ 太子整个人都呆住了。 好兄弟。 你这么狂的吗？ …… 上课忘记带书，多么严重的事情，你这个天经地义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啊？ 你是不是照样没理解徐师有多恐惧？ 梁岳尚且淡定，旁边的太子已经急得要焦了。 徐尚书瞥了一眼这个年轻人，可能有那么一瞬间，都觉得他是不是来捣乱的。 “我应该提前报知过东宫今日要教授的课程吧？”徐占鳌问道。 糟了糟了。 太子两只肉拳攥紧，知道这是徐师骂人的起手式了。 梁岳微笑道：“《平鞅九策》师长教师都已记在心中，所以觉得不带书册前来也无所谓。” “哦？”徐占鳌静谧地看着他，“那你背诵一下。” 梁岳话一出口的时刻，太子就在心里哎呦一声。 你就老老实实说忘了就是了，让徐师教训几句，事情也就过来了。 非得撒谎干嘛啊。 《平鞅九策》是当初牧北帝登基时，在野中幕僚的辅助下，费数月写出的总结性国策。其文关于胤朝与九鞅的分析极为深入，鞭辟入里、要点颇多，是以名传于世。 当时九州内外对年轻天子尚且持有怀疑态度，直到几年后大战终结，才证实平鞅九策所言俱是真谛。 不过此文也不是各大书院的讲授书目，最多就是研讨策论之时让师长教师们通读，没有人会来特地背诵它。只有对太子这个非凡的师长教师，将来需要治理国家，徐占鳌才会把这个作为重点课程。 前两天才把授课内容给梁岳，他能有时光看完就不错了，全文将近两万字，怎么可能都背下来？ 若是别的好说话的师长教师，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让你过来了，徐师可不会让你如此受混。 果然，徐占鳌直接让他起立背诵。 梁岳居然就真地站了起来，流利开口道：“先皇殡天，四海同殇，夫蛮九鞅，犯我边境。朕宣此战，举千年国仇、万载难销之宿怨；奋九州之力、百战不怠之决心。方有群臣献言、百官进策，现集我胤国贤才，付诸九策施行，但无不堪之理……” 洋洋洒洒，万八千言。 他居然真能一字不落地背下来？ 太子在一旁听得都呆住了，他是不知道背的是真是假，可是当着徐占鳌的面，梁岳但凡错一个字，徐师肯定不饶他啊。 听了大半晌，梁岳背到后半段的时刻，徐占鳌抬手制止，示意他停下，面上依旧不见表情，说道：“看来你是准备了。” “既然来东宫进修，自然要提前预习。”梁岳谦逊地笑了下。 “光逝世记硬背也没有用，你要脱离书册进修，必须得将九策交融贯穿，我提起任何一点都能立刻在脑中检索得到，加以标记理解。”徐占鳌又继续道，忽然提问：“你知道‘内施德政、战亦可败；内施暴政，战无可胜’的寄义吗？” 梁岳几乎不加思索，直接答复道：“关键在于人心。” 接着他便侃侃而谈，看的旁边的太子与后面的侍者们全都呆若木鸡。 “德政之下，百姓安居乐业，对国家朝廷有归属感，便会对异族同仇敌忾。即使有一城一地之失，九州同仇之下，必定有光复之日。若是为了战事横征暴敛，压榨百姓，即使战胜了敌人，国家杂沓、百姓流浪，不再有归属感，那朝廷便失来了基础。一时的胜利，会带来更大的丧失。” “譬如凉州霸山……”说到这，梁岳停顿了下，不好意思的一笑，“抱歉，师长教师失言。” “没事，接着讲。”徐占鳌的面色却缓和了许多，眼中颇有神采：“你说得很好。” 旁边太子看得眼里星光隐现。 啊。 原来真的有人可以在徐师面前对答如流的嘛？ 真的是有人可以得到徐师认可的啊？ 梁岳真得好厉害。 我也不错，一下就选中了让他来当伴读。 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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