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御赐班剑（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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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乘锋接过染血少剑，面无表情。
当着自己的面，一剑把手下捅逝世了，这是打算给自己一个下马威？照样单纯的神经病犯了？
杜乘锋不太清楚，不过也不太关心，虽然身为一个爱好和平，只想要过安生日子的人，他不是很乐于见到这种杀生害命的场景，但相比起他砍杀那两百多个胡人的时刻，这场面多少照样有些太小了点。
“找人过来清理一下，味太冲了。”
随口吩咐了杨玄一句，杜乘锋便将这柄剑放到磨石之上，研磨起来。
清水洒在刃口上，顺着剑锋流淌而下的不止是血，还有那些久远的过往。
虽然这把剑只杀过一个人，但杜乘锋照样敏锐地感知到了，这把剑的经历。
和其他兵刃不同，这把剑的出身可谓之豪华，手艺高超的铁匠用了上好的百炼钢，才打造出了这看似纤细却强度极高的剑身，装饰了金银的剑柄更是由数个雕工匠人不眠不休篆刻而成，当黄铜吞口被收进鲨鱼皮鞘的时刻，任谁都要说这是一把了不得的好剑。
而这样的好剑，却一次被打造了上百柄。
很难想象，如此精致的利剑居然会被当做量产货来制造，不过很快，杜乘锋便也知道了缘由——原来这批宝剑，是大陈朝廷用来赏赐新晋官员的，由于朝堂之上分列文武两班，因此又称之为班剑。
说白了，这就是一批仪仗剑，主要拿来用作装饰。
虽说大陈一朝以武立国，须眉皆有佩剑传统，但大多数时刻，这些佩戴班剑的贵人们却是没什么拔剑机会的。毕竟就算真遇到什么危险，也有手下兵丁上来作战，又怎么可能轮得到贵人拔剑脱手——因此许多贵人干脆将剑刃换成了木片，这样更为轻便，却又不失佩剑在身的英武。
但这姓王的研磨匠师，却是其中的例外。
只因为，他已经接到了调令，要被派往蓟州。
姓王的研磨匠师名叫王高启，师从兖州大贤阮山涛，年纪轻轻，便被阮山涛一封书疑举荐给了朝廷——大好年纪，又马上就要食得俸禄，这王高启正是东风得意的时刻，可是谁能想到，当朝廷一纸公文发下来的时刻，派给他的居然是来蓟州边境随军。
也就是这个时刻，王高启才知道，他这位恩师之所以隐居兖州，原来是因为当年在野堂上获咎人太多。
但这种时刻说什么都晚了，军令如山，他敢抗命就是逝世路一条，所以王高启也只能回了趟兖州，看看这位把自己送进火坑的恩师能不能想想办法。
可迎接王高启的，却是那老头的一顿叱骂。
“作为读书人，你不想着发愤图强，以报国恩，还敢来我这里问？”
两巴掌抽在脸上，王高启这才清楚，自己这位尊师怕不是读书读魔怔了，竟觉得读书不是为了高官得坐，风流倜傥，而是为了哪里有危险就来哪里为国效力——而蓟州边境无疑是最为危险的地方，合着这个见了鬼的调令照样他这位尊师亲自点出来的。
面对这样一位好老师，他还能说什么呢？
于是王高启也只能收拾行李，奔赴北疆。
虽然身为读书人的王高启如故是宽袍大袖，一副名仕做派，但为了安全起见，他也不敢再把剑刃换成木头的了——毕竟除了作为研磨匠师之外，那份军令还给了他另外一个身份。
那就是作为监军，暗自盯着蓟北管辖刘都督的一举一动。
关于边军这种事情，朝堂上也没什么办法，边军太弱的话，草原人就要过来了，朝堂上没人能睡得好觉。可如果边军太强的话……朝堂之上恐怕也没人能睡得好觉。所以一直以来，朝堂之上都有着将研磨匠师外派的传统，作为除粮草供应系统之外，对边军的第二重控制。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职位的重要性甚至堪比后勤总管，毕竟关于前线军士们来说，手中的兵刃和碗里的饭食一样重要。吃不了饭身上没力气，而握不了刀兵的话，就算有力气也没办法杀人。把心向朝廷的研磨匠师放在边境，那就是给朝堂上的文武两班都吃了一颗定心丸。
不过作为当事人的王高启，就没办法做到心平气和了。
边境凶险，北地苦热，王高启只觉得自己和那些被刺配的罪人也没什么区别，好在这刘都督照样个好说话的，甚至还读过几年圣贤书，平日里一副名仕做派，说不尽的洒脱风流——而这一套也是王高启喜欢的，双方很快就有了共同语言，一时光同出同入，抵足而眠，竟成为了无话不说的知交好友。
当然，王高启心里照样记着自己那份任务的，可不管怎么看，这刘都督也跟他一样胸无大志。眼下他需要担心的却不是刘都督会对朝廷有什么威胁，而是这武备松弛的蓟州，到底还能不能顶住草原人的进攻。
好在，跟这位喜好空口谈玄刘都督一样，北面的草原人也都是些混子，平日里虽然有些冲突发生，但也只是胡匪劫掠的程度，这种事简直再寻常不过了，甚至别说边境了，就算在大陈腹地，那些山贼路匪，难道就不抢劫了吗？
所以只需要继续等下来就好，毕竟刘都督已经说了，只要他愿意在蓟北打熬一些时日，到时刻一定会奏请朝廷，为他寻个可以专心研读圣贤书的清贵位子。
所谓礼尚往来，刘都督如此待他，他自然也要给对方留下点东西才行。
比如，柳清云那一把断马少刀。
以王高启的眼光，一眼就能看出，这柄仿照古时断马剑所锻的少刀，必然出自某个昔日的宫廷匠人之手，毕竟也只有那里的匠人，才能掌握这种真正的军器尺寸。再加上他也已经听说，这把刀曾经被自己那位见了鬼的尊师，兖州阮山涛所打磨过，那也就意味着这把刀是读过圣贤书的。
一把读过圣贤书的刀，正好配得上刘都督这样的谦谦君子。
所以这一次，王高启势在必得。
虽然这把刀据说是被一个民间的研磨匠师买了过来，但这对王高启来说却是无所谓的。整个蓟州的研磨匠师严格来说都归他管辖，他过来拿一把刀自然也无妨事。
只是谁人叫杜乘锋的流民实在是有些恼人，明显他和刘都督都已经屈尊来到了杨家堡这种地方，却还不知道把刀送上来，甚至还说什么从磨刀里看到了胡人犯边……怎么可能？磨刀这种事难道不是用圣贤经典来镇压煞气吗？这个流民真的会磨刀？
“你既然说你有这个本事，那你倒是看看这把剑都历经由什么事情啊？”
说着话，王高启便拔出腰间佩剑，直接扔给了对方。
也就是这个时刻，王高启才光荣，自己没有因为钢剑太重，把剑刃换成什么木头的，不然还真让这流民有了推脱的理由。
他倒是要看看，这流民怎么敢当着他们两个清贵读书人的面，撒下这等弥天大谎。
“所以说，刘都督，我这明显是为了你好啊。”
看着钉在自己脖子上的少剑，王高启满腔话语都被血沫憋回了喉咙里。
“我都这是为了你好啊，为什么要杀我呢？”
……
磨完了剑的杜乘锋半天说不出话。
为什么要杀他，这姓王的难道还没回过味来？从这王高启刚一进蓟州，这刘都督怕不是就在演戏给他看，就算作为旁观者的杜乘锋也已经意识到了，这刘都督怕不是早就想弄逝世这个蠢货。
身为随军研磨匠师却整日空口谈玄，最后还觉得蓟州武备废弛是因为刘都督胸无大志，这王高启难道就不知道思考一下，自己来了蓟州之后到底有几天时光是在磨刀吗？
假意奉启想要不被掣肘，结果却迎来一个不干活的活爹，换位思考的话，杜乘锋怕是也想给这王启高来几刀。
不过这段磨剑的经历，也让杜乘锋得到了另一个重要的疑息。
那就是面前这位刘都督，倒是没他之前想的那么废物。
“只可惜了你这位朋友，他到逝世都还想着把刀送给你。”
调转剑柄，杜乘锋将磨好的利剑还了返来。
班剑虽好，但这种只是用来装饰勇武的东西，他却是用不上的。
“他逝世前想的居然是这个吗？那的确是可惜了。”
接过少剑，刘都督轻轻摇头。
“我本还觉得他是朝堂上哪位贵人派来找我麻烦的，毕竟他们一向都觉得我们这些边境武人粗野不堪，不明白圣贤道理……算了，回头就说他与胡人力战而逝世吧，这样他家里人也能有份荣耀在。”
这样说着，刘都督转头看向杜乘锋。
“可问题是，这王启高虽然逝世了，军中器械却还得有人负责，你看……”
“不来。”
杜乘锋登时便一口回绝。
如果说在打磨班剑之前，他还只是隐约觉得自己与这刘都督不是一路人，那么此刻的话，他就更不想答应对方的招揽了——只因为他已经隐约察觉到了，这刘都督身上，正带着某种他很熟悉的感觉。
是了，很熟悉，相似的感觉他在那剑客崔远身上感受到过，甚至在那杨三郎身上，也隐约感受到过。
所以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来对方帐下听令的。
哪怕要就地把这刘都督活劈了。
“不不不，我说的不是让你来军中大营，毕竟你已经拒绝过一次了。”
听到杜乘锋一口回绝，刘都督倒也不觉得意，反而继续说了下来。
“我是说，你愿意以民间匠师的身份，协助都督府整备军械吗？”
“这……”
这一次，杜乘锋倒是听清楚了。
以私人身份协助都督府整备军械，换个说法，也可以叫外包。
这一次，杜乘锋再也没了拒绝的理由。
毕竟这刘都督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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