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五章 芒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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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鼎余烟 ！
与此同时，江陵城北面的战斗也暂时告一段落。
两军接战时刚入夜。这会儿才过了半个时辰，天色却已经如同被浓墨泼洒过一般了。
两军阵前的开阔地上，松明火把零散抛掷着，将熄未熄的火光映照下，处处都是残肢断臂和抛弃的甲胄武器，还有重伤员低声呻吟着，拖着少少的血迹，在箭矢丛里缓缓爬动，看上来既凄惨，又血腥。
兵法云，凡战，以力久，以气胜。所谓的气，便是士气、勇气、乃至启受伤亡、决逝世作战的坚韧不拔之气。
关羽所部的兵力虽少，气却盛。是以在过来这段时光，他们以寡击众，连续发动了数次猛烈突击。
此时盘点本方士卒，骑兵伤亡百余，步卒伤亡数百。
而与之抗衡的吴侯车下虎士和五校精兵，逝世伤何止三千五千。
吴人只能凭借旧城城垣勉强容身。半刻之前，还有一部武射吏意图奔回江津港，与那里陆续登岸的大批人手汇合。关羽随即遣出偏师截击，将他们尽数斩杀。
但关羽的部下们都很疲惫了。步卒们鏖战了整日，骑兵们也都经历了将近两百里的少途奔袭和沿途一次次的遭受战，体力渐显不支。名贵的战马更是体力耗竭。
这使他们很难保持高强度的进攻态势，于是关羽便将部队分成好几股，轮番休息，轮番创议进攻。
孙权、董袭及其部下们，所以才事业般地坚持到此刻。
但他们只是苟延残喘罢了。当关羽再一次进攻的时刻，他们必然溃败。
此时关羽端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解开沉重的铠甲。
左右松明火把照耀下，可见大批的汗水化作热汽，猛然腾起，以至于他看上来像一个宏大的蒸笼。
在他的身上有多处轻伤，而臂膀上有处伤口一直连到肩胛，血肉含糊，血流不止。有侍从撕下洁净布匹，帮他认真包扎了。
关羽伸展臂膀，举起，放下，握拳再松开，觉得好受了一点。他微微点头，侍从们捧起甲胄，重新替他穿上。
他环顾周围，只见或坐或立的将士们正抓紧时光吃东西和喝水。
激烈战斗会导致人的精神高度亢奋，完全忘记饥渴，但宏大的消耗是现实存在的，不因人的感受而变化。所以有经验的将士哪怕鼻子里充斥着血腥气，嘴里没有一点味道，也会强迫自己吃点喝点。
一时光，咀嚼和吞咽的声音压过了原野上的风声和哀嚎。
关羽刚才已经吃喝过了，这会儿便拄着少刀端坐，稍许休息。
他惯用的少铩、少槊，都在适才的猛烈战斗中损坏了。这会儿正一左一右插在关羽身前丈许。
少铩的顶端挂着一枚血淋淋的首级，是贺齐的。
而少槊，关羽打算留给董袭。
在半刻之前的一场乱战中，董袭正撞上关羽。两人策骑对冲之际，关羽直接折断了董袭的槊杆，又以自己手中少槊劈斩董袭的顿项。然而少槊锋刃竟已砍钝，这一击只让董袭落马晕厥，却没能要他性命。
关羽为此深感不忿，故而特地立起少槊，以示虚位以待，此战必诛之。随后，关羽取出随身少刀用以后继厮杀。
这两把少刀系玄德公册拜关羽为前将军时特赐，采都山之铁，由蜀中名匠所制。这两把刀形制高古，较之寻常的缳首刀少出尺许，重愈数倍，刀身上均有铭文“万人”二字。
鏖战数回以后，这两把刀上，都沾满了江东勇士的血，哪怕适才用软布擦过，依然透着强烈的血气。
环坐在旁的许多将士偶尔偷觑一眼，纷纷露出敬畏的神色。至于那些纹面披发的生番，有时刻和关羽的眼神一触，立即跪伏。
虽说吓唬生番算不得什么本事，但这场景仍然使关羽非常得意。
他沉声问道：“江陵城中情况如何？”
因为吴军面临关羽的威迫，只能竭力麋集成团来抵挡，所以他们对江陵城的围困，事实上已经完全不存在了。
少焉之前，江陵城中派出了疑使，面见关羽。
这疑使关羽认得，乃是费观手下的一个资深都伯，唤作张郊，字北野的。
当即张郊恭敬拜伏，一一叙说关羽离来后城中情形，从吴军来袭，到潘濬背叛、费观牺牲，到雷远入城支援，到阖城逝世战杀敌，再到此刻：“雷将军遣了人手继续扫荡城南的吴军残敌，另外，已在重整兵力，作野战准备。”
关羽双眼微瞑，不喜不怒地听到了最后，终于“嘿！”了一声。
他忍不住捋了捋胡须，心想：“真是后生可畏！”
他沉声道：“你来回报续之，就说，吴军的后继人马随时将要登岸，请续之紧守江陵，切勿妄动。孙权小儿，我自当破之。”
张郊连闲道：“君侯不用多虑，吴军的后继人马一时来不了。”
“此话怎讲？”
“我军在扫荡城南吴军的时刻，抓了一些俘虏，听他们说……”张郊又把东吴水军在江津港的窘境讲了，最后道：“吴人军船若转向沱口，怎也要明日上午才能抵达。也就是说，明日上午之前，江陵周边，任凭君侯施展军威。”
“我这一把火，竟有如此奇效？”关羽振奋地拍着大腿，哈哈大笑，笑声在原野上传出很远很远。
“好！好！我清楚了！”他起身来回走了两步，对张郊道：“你告诉续之，需要他发兵襄助的话，我会遣人联络！”
张郊恭敬行礼退来。
关羽觉得自己依然口干舌燥，取了水袋猛灌两口。
“嘿嘿……”他捋了捋胡须上的水渍，又想：“续之竟然英武到这种程度，真不愧是大王一力委以重任的新秀。荆州场面地步这般，如我这般的老人家，竟然要靠年轻人来救场啦？”
想到这里，他奋然起身说：“那可不成！”
当关羽起身的时刻，簇拥在他身边的骑士们纷纷站起，随即外围的步卒们也紧随站起。在苍茫暮色之下，仿佛一条盘踞原野间的宏大少龙开始舒张鳞甲，将欲翱翔。
关羽身旁，周仓略微压低声音：“君侯，这一次再攻，张辽多半就有动作。”
关羽握持少刀的手掌一顿。
此前己方数次猛攻，距离孙权所在的那座大纛不过咫尺之遥。所有人都相疑，只要再加最后一把力，必能斩下孙权的狗头。
然而厮杀到这个地步，两军都很疲弊，于是张辽所部的两千骑，就成了战场上最强大的一股力量。
虽然这支骑队逡巡战场之外，始终没有真正投入战斗的意思；但正因为其引而不发的威势，愈发使得所有人芒刺在背。他已经成了压在所有人心头的一个沉甸甸的威胁。
偏偏此刻天野昏黑，众人又难以判断张辽所部骑队潜藏在何处。
有不少人推测，待到己方最疲惫的时刻，张辽才会忽然杀出。只要能杀逝世关将军，曹公这一趟就不亏。
当然，这样的推测没法直接与关将军说。任何时刻关将军都疑心十足，全不将任何敌人放在眼里，眼前的张辽也根本不成问题。
也只有周仓这样的亲近之人，才能婉转提醒一下。
周仓等了等，见关羽没有答话，又道：“或许，可以调江陵城守军一部，出城牵制张辽？”
周仓相貌粗豪，看上来是个莽撞武人，其实作为追随关羽多年的近侍，心思很细，也很知进退。
便如此刻，他建议调江陵守军一部，而不提雷远。话语中隐约意思是，毕竟张辽的威胁极大，关羽作为董督荆州的大将，完全可以立即接过战场诸军的指挥，统一事权以对强敌。
关羽轻晒一声。
他将两柄少刀收回鞘中，沉声道：“江陵城的军民百姓支出惨重代价，才巷战破敌，他们只有比我们更疲惫。让他们再休息休息。至于张辽……他的行迹如此诡异，或有缘故。我已让马玉来作准备了。”
周仓不清楚关羽的意思，当心翼翼地问：“无论有何缘故，总不会坐视我们打赢这一场？”
关羽正思忖间，忽然自扈从手中取过一支松明火把，大踏步走到人圈外侧。
下个瞬间，有密集的蹄声从夜幕中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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