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八章 余地（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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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谁也没想到，荆州人这么快就来，更没想到他们会不理会广疑，而先攻猛陵。想是王金疏忽了，才被敌人所趁。”一名身高八尺的昂藏大汉按刀立在士燮身侧，这时刻候道：“在广疑这里，有我南海郡万余人，有兄少领来的汉蛮驻军两万人，还有步骘的武射吏……之后两家认真厮杀一场，胜势依旧在我！”

这条大汉，便是南海太守，士燮的幼弟士武。

交州乃边鄙之地，少有士人。地方家族扩展势力的最好办法，便是努力多生子嗣。比如士氏从鲁国迁来七世，如今枝繁叶茂，上下五世同堂百余人。只士燮的父亲士赐，便有七子，幼子士武比少子士燮足足小了四十岁。

士武人如其名，勇悍胆壮。士燮自己坐镇交趾，而将户口众多、商业繁茂的南海郡交给士武。士武在南海经营二十年，自恃兵强马壮。

驻守猛陵的王金，便是士燮派给士武的副将。王金如此轻易战败，士武未免面上无光，遂这般说来，鼓舞自己，也鼓舞兄少。

士燮微微摇头。

他凝视着夕阳渐落于山外，暮色苍茫四起而火光依旧。许久之后才缓缓开言：“荆州人特地放起这把火来，你觉得，他们会害怕与我们决战？他们是有备而来！”

他侧过身，看看士武，说话的声音浑浊而压抑：“倒是王金这厮……他在猛陵干了什么？如此行事，是想让你我兄弟都被荆州当作罪大恶极之贼吗？”

士武愕然半晌，不知如何答复，于是干脆躬身。

此番士氏起兵，动用汉蛮各部数万人。交州这边，郡府的掌控力毕竟不似中原，所以起兵的时刻就得额外发放赏赐、礼品，作战过程中也难免对掳掠屠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士武想了想，自己就放手大掠了一回，后来王金守城，据说行事有些苛暴，无非杀了些人，并无别的不妥。若能驱除吴巨，控制苍梧和郁林两郡，户口上的收获至多能有几万。眼前逝世一些蚁民，很麻烦么？

士燮看得出来，士武虽然躬身而开，其实并没有将此当回事。

终究交州人物太少了。当年士燮收容的北方士人数以百计，可这些年陆陆续续，都启程北返。留下来的程秉、薛综等，不过一儒生尔，非方面之才。而武人当中，区景、夷廖、钱博等人有些能力，却不能为士氏所用。以至于士燮派给幼弟的副将，只能是桂阳贼寇出身的王金。这样的人，稍稍缺乏管束，就会干出肆无忌惮的事来。

而士燮自己的兄弟辈里，亦无超卓人才网job.vhao.net。士武已经算其中佼佼者了，士燮对他曾有厚望，可他终究只是个缺乏政治眼光的武人。

在这乱世中，想要扛着整个家族向前，难啊。

士燮自顾转身，回帐中落座。

士武慌闲跟上，殷勤地为少兄放下帐幕遮风，再将帐中的铜灯挑得亮些。

士燮叹了一声，终究是自家族人，总还得尽量提点几句。

“你坐下，听我说几句话。”

“是。”士武对少兄十分敬畏，当即恭谨落座。

“中原板荡至今，已数十年了。我却能控制交州诸郡，以大批的汉家依附百姓为基础，操纵数倍、十数倍的各路夷狄，维持交州版图，一如汉室极盛之时。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兄少的雄才。”

“笑话！”士燮呼噜呼噜地冷笑了几声，好像嗓子眼里带着痰：“我士彦威无德无能，哪来的雄才？当年在雒阳时，亲目击到英才胜我者数以千百计，可那些人，此刻十有八九都逝世啦！”

说到这里，他的脸上露出那种老人特有的怀念神色：“那些离世几十年的前人，我说了你也不认得。说个近的……韩文约，你可知道？”

士武虽在交州，日常与北方商人往来甚多，这方面的见识不差：“我知道。”

“光和七年的时刻，我赐任巫县令，在雒阳四处求告，试图某个交州的二千石职务，然而因为身份低微，几次求见大将军何进而不得。当时韩文约为凉州名人，也在雒阳，我曾与他往来数回，深觉此君气高志远，胜我十倍。后来他得大将军召见，据说就地劝告大将军诛灭宦官，结果语不投机，遂还凉州……”

士燮笑了笑：“之后韩文约投入羌胡叛军，数十年间挥军十万纵横，闯下了赫赫声威。可最后呢？韩文约的下场如何？”

士武当心地道：“我听商旅们说，就在数年前，韩文约受曹公引诱，与马超反目。之后势力很快衰退，与玄德公作战，逝世在了汉中。”

“没错。”士燮点头：“那么，你想想韩文约，再想想士氏的局势，能想到什么？”

士武蹙眉沉思，少焉后道：“韩文约与马超决裂，是自弱其势、自取其逝世？兄少能够控制交州数千里沃土，是因为宗族齐心？”

士燮怫然不悦：“胡言乱语！”

“请兄少指教。”

“韩文约操纵羌胡，一如我操纵交州各部夷狄。羌胡叛军势力强盛时，兵威自西海而至河东，三千余里，屡败大汉官兵。可是当他站到了曹公的对面，区区数载间，势力就分崩离析，自己身逝世而为天下所笑。这告诉我们，大汉虽已日薄西山，却有强权继之而起。操纵异族的黑合之众若与之相抗，或会未遂一时，但早早难逃败北！”

士燮盯着士武的眼睛，继续道：“与韩文约不同。士氏的力量扩大，靠的是仰仗北方朝廷体制，而非对抗；靠的是与北方往来时处处留有余地，从不将局势促进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士武把这段话听得清清楚楚，却并不觉得有理。他心中暗道：“兄少怕不是老迈昏聩，竟说出此等丧气言语！这档子事进行到如今地步，本出于兄少的推动，此刻他却怕了，真是奇怪。”

这么想着，他婉转道：“兄少，韩遂是贼寇、是叛军，又反复叛卖主君、同伴，以至于属下人心四散。他再前后与曹公、玄德公两家为敌，实属自不量力，难免落得那样的下场。我士家的情形与他大不相同，或者，不能一概而论。至于您说的余地……那步子山为了吴侯的势力扩大，才不得不倾力一搏。而我士家……”

他觑了眼士燮的神色，戮力把话说完：“我们深耕地方，负南图北，进退自如，怎会缺乏余地呢？”

士燮暗哑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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