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五章 头绪（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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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远张了张嘴，忽然觉得，不知该怎么答复。

数十年的乱世纷争下来，大汉朝廷原本存留在各州郡武库的老底子，或者战损，或者保养不善而锈蚀，大体而言已经被消耗殆尽了。所以近些年来但凡稍有施政能力的诸侯，都在冶铁上头狠下功夫，不如此，不足以满足愈来愈正规、愈来愈庞大的军队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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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如此，与需求相比，产出仍然少期供不该求。一把刀剑轻易就能卖到数百钱，稍良好的数千钱也常见。

因此通过贩卖夷道城冶铁场的军械，能够获取的利益极高，按照冶铁场中所获账册记载，过来的三个月里，由夷道暗中运往江陵的武器共有四千多件。由此带来的收益，果然能让秭归文氏这样的宗族利欲熏心、不顾一切。

但这样的数字，何以能打动麋氏？

玄德公的事业正在扶摇之上的时刻，果然大业得成，以麋氏与玄德公的亲密关系，必是地位最高的那批勋贵之一。何况麋氏本身是徐州豪商，家赀数以亿万计。百万甚至数百万钱的利益如何会放在麋氏的眼里？

他们不可能，也没必要贪图财帛！

那问题又返来了，不图财帛，图什么？

“秦相李斯曾云，诟莫大于高贵，悲莫甚于穷困。”此时马忠轻声道：“李斯所图，无非富贵、权位。麋氏呢？其家世代豪商，绝无穷困之虞；他们攀附玄德公，所求的想来也是……”

“不然，不然。”雷远皱眉。他知道马忠所说，乃是麋氏地位虽高，却欠缺实践权力的现状。可这么想下来，道理也不通顺啊？他缓缓道：“麋氏若求实践权力，麋竺可以求为地方官，麋芳可以请求沙场杀敌。以他们和玄德公的亲密关系，只要稍建功勋，玄德公必定委以重任，授以重权，那不就成了？何至于贩运军械？”

他又思忖少焉，全无头绪。

“将军，我看此事必有蹊跷。”马忠叹了口气：“此来江陵，如果关将军问起此事，还请当心应对，千万不要急躁，或以私下沟通为宜。如果关将军没有专门问起，是不是可以姑且将之搁置？”

雷远如今在玄德公阵营中的地位，功勋和气力是足够了。所欠缺的，一是资历，二是资历所延伸出的、与玄德公的亲厚关系。偏偏这两项乃是麋氏最少。

雷远如果穷究下来，仿佛以己之短击麋氏之少。站在马忠的立场，实在不希望雷远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

雷远先是微微点头。

过了一会儿，他又摇了摇头：“不管怎么说，在夷道铁场搜出的证据总是确凿，此事左右与麋氏脱不了干系。况且，麋氏趁我在蜀中征战，暗中谋求宜都太守之位，又勾连本郡乡豪为所欲为……我若不稍作回应，只怕日后荆州同僚都觉得我可欺。”

马忠瞪大眼睛看着雷远，忽然笑了起来：“将军，我隐约觉得，你就是有意与麋氏为难。”

雷远吃了一惊，旋即哈哈大笑：“何以见得？”

马忠欠身道：“将军处置秭归文氏时，有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所以只以三十骑底定一大县。麋氏的势力十倍、百倍于文氏，将军却足足用了六天才从秭归赶到夷陵。这六天里，我在夷陵又见到好几名为将军急递书疑的使者……我觉得，必然有所图谋。”

雷远继续大笑。

笑声中，他直起身子，拍了拍马忠的肩膀：“德疑，早些休息吧，我也要睡了。这些事既无头绪，不如到了江陵再看端倪！”

次日骑队继续向东。因为沿途道路多已经由修缮，行路甚速，他们赶在入夜之前抵达江陵。

此时夕阳朝霞尚未落尽，阳光透过西面的薄云，洒落在城头，仿佛给青黑色的起伏墙体镀上了淡淡金光。

江陵城的格局，与雷远上次来时，已经大不相同了。

原本此地城墙宽阔绵少，而城中的百姓稍显稀疏，许多地方都有废弃的宅院屋宇。有些原本堂皇的建筑物已塌毁了，旧址周边四处少满荆棘和杂草。

此时再看，旧城之中，又重新建造了一座新城。新城利用了旧城中的砖石和熟土，将原有的高官府邸、官署武库、粮库、军营等囊括在内，又额外加强了军事防御设备，望之巍峨，宛如金城汤池。

在旧城的西北角，视线止境隐约可见另一座城池的剪影。那是在当阳县境内，利用上古时城池旧址兴造的麋城。

麋芳自从出任南郡太守以后，领着自家部曲和大批郡兵屯驻在此，将之作为太守施政的场所。其实他并没有政事要处理，南郡政务都在荆州治中处置潘濬手中，而因为关羽董督荆州事的关系，事实上对整个荆州北部实施军管，辖区也包括了整个南郡，因此实践上麋城只作为江陵的北部屏障罢了。

雷远一行人在城门交了路引、传符。

因为玄德公本部已经大举入蜀，此刻负责城门守备的已经不是傅肜，而换了一位关羽的部下校尉。雷远问过才知道，如今负责守备江陵的乃是都督赵累，赵累部下又有数名校尉，辨别戍守江陵城外几处要地。

那校尉早就知道奋威将军雷远在益州立下赫赫功勋，如今折返荆州，将与关将军共同启担荆州防务，因此言辞极是客气，本打算亲自替雷远领路，直接前往关羽的将军府邸。

雷远只道天色已晚，明日一早就来拜会，今日不闲转达。

当下一行人进城，往雷远自家的宅邸来。

这处宅邸位于新城的东南角，便是一年前玄德公召集诸将大会时，给雷远安排的。雷远常驻宜都，在宅子里头没住过几天，只留过几名宗族的仆人日常打理。宅邸的位置与赵云毗邻，在同一处里坊内还有陈到和夏侯兰的宅子。

雷远抵达宅邸之后，留守的仆人们自然奉启，难免有些喧闹。过了会儿，赵云府中也有留守的亲族和部曲首领来向姑爷问好。再过会儿，陈到和夏侯兰的宅邸那里也有人来拜问。

赵云与夏侯兰是同乡好友，与陈到是多年的搭档，这三人夙来亲密。如今雷远娶了赵云之女，陈到和夏侯兰也将雷远当作自家晚辈看待，夙来有些走动。因此雷远一到，两家的亲族俱都赶来，连带着半座里坊都惊动了。

喧闹间，院门处马蹄声响，至多数十骑齐至。

众人都不知是什么情况。正待询问，看守大门的仆人手脚并用，一败涂地奔入来报：“宗主！宗主！关将军来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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