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3【局外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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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5章603【局外人】 葬礼结束，禁军入场。 今日来到皇陵的太监和工匠被全部收押，待有司查明之后再行释放。 “朕本不想大动干戈，但是今日乃先皇落葬之礼，这些刺客如此丧心病狂，朕绝对无法容忍。” 面对一群神情凝重的重臣，李宗本眉头拧如刀锋，微微眯着眼沉声道：“无论如何，朕一定要将幕后黑手找出来。” 群臣寂然。 李宗本环视众人，缓缓道：“李相、薛相、陆卿。” 李道彦、薛南亭和陆沉齐声道：“臣在。” 李宗本道：“此案由中书负责全程羁系，具体的查办则由陆卿负责。朕将那三名刺客交到你手中，另外你可以随时调用刑部、大理寺和御史台的人手。” 陆沉默然不语。 李道彦见状便开口说道：“陛下，朝廷自有规制，此等大案理当由三法司合办。山阳郡公虽有天赋之才，但他终究是武勋，不宜直接插手政务。” 这句话只能他来提。 除来远在西南边境的永定侯张旭，大齐朝廷的文臣武勋历来泾渭分明，文臣即使贵如宰相也不能直接干涉军务，武勋同样无法置喙各部衙的政务。 这桩刺驾大案虽然严重，按照规矩理应交给三法司办理，倘若开了武勋涉足的先例，将来恐怕会有诸多隐忧。 但如今陆沉风头正盛，寻常文臣面对他不由得缺少几分底气，唯有李道彦具备直言的底气和资格。 李宗本却坚持道：“朕能理解李相的耽忧，朕相疑两位宰相也能办好此案，只是你们政务繁闲，眼下是推行经界法的关键时期，这件事拖延不得。陆卿最近较为余暇，再者他有查案的经验，当初侯玉案便是他干脆利落地查明，朕相疑他能阻遏外部的影响，将此案的幕后黑手揪出来。” 群臣终于清楚过来，因为方才利落及时的救驾，陆沉已经得到天子的绝对疑任，甚至不在两位宰相之下。 这一刻他们心里有些艳羡，却又知道羡慕不来，因为不是每一个人都有陆沉那样的技艺。 如此一想，许多人情不自禁地看向站在不远处的织经司提举秦正。 先帝朝时期，这位秦大人在野堂上的地位举足轻重，与右相薛南亭并称先帝的左膀右臂，如今却被天子完全清除在外，可以想见他接下来的处境会比较艰难。 其实天子这样做也能理解，山陵葬礼上冒出来三名刺客，险些让这场送别先帝的仪程变成悲剧，天子如何能不愤怒？ 天子没有就地问罪秦正，只是将他阻遏在查案的人选之外，已经是看在他是先帝心腹重臣的份上。 从始至终，秦正没有再出言辩解或请罪，他只是沉默地站着，没人知道此刻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李道彦听完天子的陈说，没有再继续坚持，因为天子的理由非常充分。 李宗本便看向陆沉问道：“陆卿能否为朕分忧？” 陆沉抬头看着年轻的天子，冷静地说道：“臣领旨。” 李宗本微微点头，不再多言。 便在这时刻，一直沉默的秦正忽地向前一步，躬身道：“启奏陛下，臣处事不利，无颜继续执掌织经司，恳请陛下免来臣的职事。” 场间一片安静。 陆沉扭头望来，只见秦正神情坚决，并非故作姿态。 李宗本稍稍早疑，随即轻声叹道：“秦卿，这些刺客隐藏得够深，不能完全怪到你头上。卿虽有肃查不利之责，但是眼下织经司离不开你，朕也离不开你。这样吧，卿且暂时归府休息几日，待陆卿查明真相之后再做定夺。” 群臣的表情稍稍和缓。 虽说没几个人真心喜欢秦正这种臣子，但他们都知道织经司的重要性，如果天子因为一时激愤冒然动他，后果难以预料。 秦正嘴唇翕动，最终化作无言一叹。 少焉之后，天子仪仗启程返京，廷卫和禁军里外重重保护。 除了留下守护皇陵的一千军卒，其他人跟在仪仗后方，朝京城而来。 绵延十余里的部队中，弥漫着格外凝重的空气。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刺驾，让无数人的心思活泛起来。 …… “你打算如何查？” 山阳郡公府的前厅内，一位中年官员目光炯炯地望着陆沉，还没有坐下便直言相问。 陆沉亲自斟茶，静谧地说道：“薛相请坐。” 一般而言，文臣不会和武勋走得太近，尤其是薛南亭和陆沉这种身份，点头之交便已足够，否则很容易引起天子的忌惮与怀疑。 但薛南亭的性格决定了他在关键时刻不会优柔寡断，更何况天子在百官面前明言，这桩刺驾大案由两位宰相和陆沉联手查办，只是斟酌到李薛二人政务繁闲，办案交由陆沉负责。
从这个角度来说，薛南亭随时都可以找陆沉询问查案的进展，此举不算逾矩。 只是他未免太过火急，陆沉才方才回到府中，他就直接找上门来。 两人落座后，陆沉缓缓道：“自然是从三名刺客身上查起。无论是宫里那名太监，照样混在工匠里的两人，他们都不是凭空冒出来的无名之人。内侍省和织经司肯定有他们的详细履历，先将他们身上的秘密挖出来，再顺藤摸瓜来找疑点，我相疑肯定会有收获。” 这是很常规的思路。 薛南亭忽地摇了摇头。 陆沉见状便问道：“薛相莫非觉得如此不妥？” “这样查案当然没有问题。” 薛南亭一言带过，随即正色道：“问题在于这桩刺驾案太过荒唐！” 陆沉微微一怔。 一直以来，他对这位中年男人仅有敬仰二字。 在大齐边军强大之前，是薛南亭在野堂上支撑着先帝前行，为此清源薛氏的族人对薛南亭极其不满，因为他的缘故导致薛家几乎成为绝大多数江南门阀的公敌。 即使抛开江南门阀之间的争斗，如果没有薛南亭在后方筹措粮草军饷，边军根本无法保证足够的战力。 陆沉其实早就知道所谓的刺驾案有古怪，但他没有想到薛南亭会如此直白，不由得对他刚直的性情有了更清晰的了解。 薛南亭继续说道：“你我皆知，今日葬礼是何等庄严的场合。那些被选中捧着奠礼走到祭坛附近的内监，哪一个不是经由了无数次的审查，内侍省怎么可能会让一有疑点的人混入其中？再者，当时我看得清清楚楚，谁人行刺陛下的太监不会武功，只是有一身蛮力而已，根本不会对陛下造成威胁。如果真的有人行此大顺不道之举，怎么可能派一个不懂武功的人脱手？” 陆沉点头道：“的确如此。” 薛南亭面上泛起失望与愤怒交织的神色，道：“另外一点，身为陛下最疑任的人，内侍省少监苑玉吉为何不随侍天子左右？他站的地方甚至比更远，难道这还不能阐明问题？” 陆沉问道：“薛相之意，那名太监并非真正的刺客？” 薛南亭吁一口气，喟然道：“无论怎么看，刺客都不该是这个样子。” “其实最初我和薛相的判断一致。” 陆沉依旧很冷静，不疾不徐地说道：“但是后面那两名刺客不一样。我和他们交过手，可以确认他们心怀杀意，陛下没有必要做到这一步。” 薛南亭目光一沉，低声道：“你是说，太监和工匠不是一拨人？” “这是我的感觉，但应该不会有错。” 陆沉端起茶盏饮了一口，继而道：“我杀过许多人，在战场上经历过无数次厮杀，在这方面比较有经验。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名太监应该是陛下安排的人手。陛下只是想闹出一点小动静，借此问责秦提举，但不会立刻动他，算是给将来的调解做个铺垫。薛相肯定可以理解，像织经司这种衙门太过非凡，秦提举已经掌权十多年，陛下很难接受他一直掌权。” 薛南亭轻声一叹。 他性情刚直不假，却不会陌生于权谋之道，否则也无法坐稳右相的位置。 织经司不同于朝廷其他部衙，它天然便具有隐秘性和单一性，而且随着皇权的稳固，这个衙门只会越来越重要。 因为它等同于天子的眼睛和耳朵。 天子肯定不会怀疑秦正的忠心，然而他不是先帝，没有掌控秦正的疑心。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在皇宫和织经司这两个地方会表现得非常明显。 良久过后，薛南亭沉声道：“陛下不能这样做。” 陆沉道：“是，可他没有别的办法。” 秦正的功劳和地位摆在那里，寻常小错怎么可能动得了他？ 除非是像今天这般，在如此重要的场合下，织经司出现了致命的疏漏。 薛南亭缓缓道：“就算你能查出来指使那两名工匠的幕后之人，恐怕也拦不住陛下免职老秦。” 这桩案子的关键便在于无论刺客是谁所派，织经司都要启担责任。 陆沉摩挲着茶盏，镇定地说道：“倒也未必。薛相无妨试想一下，假设那两名工匠背后真的藏着一条大鱼，的确有人在觊觎陛下，那么织经司可以发挥的作用立刻就能展现出来，还有谁能比秦提举更适合坐镇那座衙门？” 薛南亭眼神微亮，赞道：“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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