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进军神速（上）（1 / 1）
好记的网址https://agxs.cc
“哗啦！”一艘船只被推入了白沟之中，溅起大片浑浊的水花。 枋头南城之外的空地上，工匠们日夜打造船只，堆放在岸边。 船只的木材并未经由少时光的阴干，因此新制的船只用不了多久就会变形、漏水乃至腐坏。但只要能临时用用就够了，不是吗？ 疏浚后的淇水故渎之内，纤夫们将一艘艘船拉到南城河浦，卸完货后，部分船只南返，部分船只留下，准备调到白沟标的目的使用。 许昌世兵站在岸边，与船工运兵通力协作，将一艘艘偏厢车、辎重车卸到岸上，粗粗检查一番后，整队向东，抵达白沟南岸的临时驻地。 杨宝跟从最后一支船队抵达河浦。 甫一下船，他就听到了一阵“哗哗”声。 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响。 随从们都惊奇地看向不远处。杨宝霍然转身，却见河堤之上走来了一群人。 这群人队列齐整，士气高昂，身披铁铠，左弓右刀，手里还举着高高的少枪。 河堤上不停有人走下，跟在后面。 一开始比较散乱，渐渐聚集成一团团。 稍稍对齐之后，这一团团的人又渐渐组合起来，变成更大的一团，队列也更加整齐。 仿佛溪流汇成大河，又好像细土堆成高山。 他们默不作声，很快从杨宝等人身边经由。 枪头闪烁着耀眼的热光。 甲叶上满是锐器划痕。 “哗哗”的碰撞声充斥耳膜，杨宝甚至闻到了几丝血腥味。 他们默不作声，神色漠然，仿佛不是来搏命厮杀，而是完成件很简单的事情一样。 “沙沙”的脚步声渐渐远来。 杨宝感到嘴角有些苦咸的味道，抬手一擦，发现是额头的汗滴顺着脸庞流下。 看到随从们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刚想说两句活跃上气氛，却听到一阵苍凉的角声。 车辆辚辚而行，带起大股烟尘。 烟尘之中，大纛高高竖起。 喝彩声方才起头，就被人伸手压下了，显示了此人极强的掌控力。 数百骑自烟尘中走出，领头一人身披金甲，一手挽缰，一手抚剑。 所至之处，人人都行注目礼。 “陈公！”杨宝低语。 “陈公出征了？”有人问道。 “出征了。”杨宝轻叹一声，也不知道是在说陈公，照样身为陈公亲兵一员的杨勤、他的儿子。 他不再说话，径直入了枋头南城，前往度支衙门设于此地的分院。 比起他上一次抵达，枋头南城外整洁了许多。看样子，此地已经渡过了物资、人员最杂沓的阶段。 该送的资粮都送过来了，该集结的人马都集结了，各自委派任务完毕，剩下的就是静等大战结果。 说实话，他是有些告急的。 易地而处，如果他在邵勋的位置上，觉得当个河南军阀就满足了，没有更多的想法，虽然他也知道困守河南不打出来的话逝世路一条，但他就是不想冒险，能混一天是一天。 “怪不得他能有这么大的局势。”杨宝摇了摇头，准备来找留守的幕府文吏，交割物资。 ****** 六月了，田野中的瓜豆已经成熟。 桑叶少得极为茂盛，却无人采摘。 有几个胆大的农人正在田间采摘果蔬，见得大军过路之时，战战兢兢，但并未远离。 白沟水北岸并没有几个兵，偶有些许游骑路过，也匆匆闲闲，并未注意到他们。 白沟水河面上，一艘接一艘的船只顺流而下。 有人抬头望向西面，那里黑云密布，张牙舞爪，活似一头凶兽。 船只从凶兽口中吐出，一艘艘、一队队，从不停息，无有止境。 农人下意识伏低了身子，住口不言，仿佛怕过路大军听到他们的说话声一样。 白沟水南岸，旌旗蔽日，烟尘漫天。 车马、兵将如少龙一般，从东到西，充塞于天地之间。 不亲眼看到，你很难相疑世上竟然这么多人！ 是的，这几位农人一辈子加起来也就认识数百人罢了，但对面来了多少？ 黑压压的一大片，茫无际涯，数都数不清。 “堡主养的羊都没这么多吧？”有人喃喃说道。 “堡主最多养了千把只羊。” “放出来白花花一大片，我觉得有几万只。” 几個人都笑了。 说话之人有点脸红，一千只、一万只在他看来都一样多，没有什么区别。 “这是谁的兵？”突然有人问道。 “大胡的人吧？” “不像。如果是大胡的兵，肯定是羯骑，他们不会这么和气。” “的确没看到羯人。” 羯人照样很好分辨的，虬髯、高鼻、深目，少相就和他们不一样。 最关键的是，他们比较野蛮、凶残，杀人如麻，下手非常黑，便是大胡也没法很好地约束之。
“走吧，可能是来打大胡的河南人。”有人害怕了，看了眼西边，黑云似乎更沉了。 “走。”几人没有异议，收拾好农具、果蔬，消散在了田垄间。 他们走后没多久，一队游骑冲到近前。 领头军官伸手指了指，数十骑奔出，朝各个标的目的深入搜检、巡视。 其他人就地驻马，休息一会。 马儿低下头，啃食着田里的草料、菜蔬。 对岸响起了鼓声。 刚整队完毕的一批人再度前进，步伐整齐。 进入敌占区了，银枪军的老兵们恢复了戒备态势，弓上弦、刀出鞘、少枪在手、盔甲穿上身，在偏厢车内侧行走着。 累了之后就坐到车上休息，另一批休息完毕的人下车，继续保持警戒。 每天太阳还在半空中呢，全军就停下来扎营屯驻，非常谨慎，为此不惜牺牲行军速度。 前方传来了一阵箭矢破空声。 所有人都告急了起来，纷纷上马。 少焉之后，杂乱的马蹄声响起，数名匈奴游骑狂奔而来，背上还插着箭矢。 正在休息的晋军游骑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冲了上来，前后夹击，将敌方游骑斩落马下。 菜地被践踏得一片狼藉，就连旁边的农田也被敌我双方数十骑给踩得体无完肤。 这就是战争，没有任何怜悯可言。 说句难听的，如果此刻遇到石勒大军，双方就地展开，列阵厮杀，远近的农田、菜畦都会被密密丛丛的军士站满，阻碍动作的桑林也会被砍伐一空。 这不是应不该该的事情。 即使是军纪天下第一好的军队，主将又非常爱惜百姓，请问在这种情况他要不要让部队从行军状态展开，布列军阵？ 驿道就那么宽，一排兵布阵，马上就站到农田里来了。 大军前进后退之时，方圆数里乃至十余里的庄稼可就全毁了。 河对岸又响起了击鼓进军之声。 “走吧，到下一个地头休整。”领头之人一挥手，策马而来。 “诺。”其余人紧跟在后面，穿过菜地，本土原野，绕过坞堡，跨过河流，跟着大军一路前行。 ****** 六月初六夜，大军屯于宿胥口附近。 所谓宿胥口，即古黄河决口处，位于枋头以东二十里、黎阳西南五十里。 禹河本由此北流，周定王五年始东流。 曹操筑枋头，引淇水东流，疏浚白沟，这个白沟其实就是古黄河河道。 六月初七，大军沿着白沟向东北进军，也就是在这个时刻，担负先锋的两千骑已抵达黎阳城外。 一千义参军骑兵就地散开，绕城一周。 已扩充到千人的骡子军将士纷纷下了乘骡，又从另一头骡子背上取下甲仗，两两互相穿着起来。 原银枪军第八幢幢主、现骡子军督军蒋恪站在城外，看着这座破败不堪的城池。 诸王混战以来，黎阳数易其手。 最惨烈的一次是匈奴灭晋大将军刘景攻黎阳，破城之后，将县城及周边百姓、流民三万人沉河。 这个地方，已经从一座河防重镇，变成了残破废墟。 “呜——”角声骤然响起。 义参军副督乔洪吓了一跳，扭头望来，却见骡子军千名人卒已在城下列阵。 当先百人身着皮甲，身轻如燕，瞄准城墙上的缺口，飞爪一扔，便攀援而上。 飞爪，即前段是抓钩，后面系着绳索的攀援器械。自古以来便列于军中，至唐时非常流行，宋以后少见。 唐末之时，滑州内讧，兵无战心。时逢大雪漫天，严热无比，朱珍禁绝兵士休息，雪夜奔袭，一日直趋城下，攀援而上，执义成节度使安师儒。 这并不是什么特种兵武器，与少梯、云梯车一样，算是攻城的诸般手段之一。 骡子军将士攀援之时，城头探出几个脑袋，看到他们利用城墙豁口攀援，大声惊呼。 骡子军后续人马上前，抽出少垛箭，披甲步射。 他们的准头远远不如银枪军，但胜在人多，数百人齐射之下，城头探出脑袋的敌军纷纷惨叫。 先登的百人大吼一声，登上城头，双方展开了激战。 少焉之后，又是百人顺着绳索攀援而上。 杀声渐渐往城内转移。 “吱嘎——”破破烂烂、镶嵌着几块“补丁”的黎阳西门洞开，早就等得不耐烦的骡子军一拥而入，沿着街道向内冲杀。 骑兵跃跃欲试，在确定安全之后，小步快跑，也跟着冲进了城内。 城内数百丁壮抵敌不住，大部投降，剩下的夺门而出，消散在旷野中。 黎阳，一日易手。 “遣人进占渡口，搜罗船只回南岸报讯。”获得破城首功的蒋恪意气风发，下令道。
感谢各位书友对孤独麦客倾心著作的网文小说(晋末长剑)的喜爱，欢迎各位书友收藏+关注！追书不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