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吩咐（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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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下旬，又一批船材、工匠自广陵北上，路过考城，再前往孟津。 几乎与他们前后脚，银枪军左营抵达考城，稍事休整，便准备前往孟津了。 镇军将军司马毗方才打猎归来，准备来看看母亲，结果就在城门内外看到了这么一大股军士，顿时有些耽忧。 “这些人真的是兵吗？怎么和贼匪一样？”进城之时，司马毗悄悄问右少史赵穆。 赵穆看了一眼，这些被称作银枪左营的军士的确有点像贼匪，但又不全像，因为他们有着贼匪难以比较的纪律。 即使是在城门外休整，依然一丝不苟，颇有章法。可以干什么，不许干什么，都有严格的规定，秩序井然。 赵穆听闻，银枪左营出征时劫掠，都不是纵兵大掠那种，而是有组织劫掠，文雅点说：派捐。 大部分时刻，他们是逼迫对面自己征收捐税，然后送到营中。 陈公邵勋觉得，这样的劫掠方式对大家都好。 他们不扰民，只收钱，还能把一部分痛恨转嫁出来，没有比这更好的方式了。 赵穆觉得，这样的军队怎么都称不上贼匪，顶多是那些兵比较凶，不够温暖罢了。 是的，兵也分三六九等，不一样的。 有的兵就迥殊温暖，你把他当奴仆使，不给任何钱粮赏赐都可以。 有的兵就比较凶悍，不能过于折辱。 最重要的是把握其中的度。 银枪军这种部队，别人指挥不了，它的个人烙印太鲜明了。或许，将来只能在陈公和他指定的启继人之间传启，外人很难插手。 “停下。”城门口摆放了拒马，一队兵士远远吆喝道。 “放肆。”车夫怒道：“此乃镇军将军大驾——” 话还没说完，车夫直接被拉下马来。 另有两名人卒上前，掀开车帘，瞅了一眼。 司马毗、赵穆坐在里边，脸色很难看。 士卒放下了车帘，一挥手，道：“放行。” 兵士们搬开了拒马，远远看着。 “骄兵悍将！”司马毗骂道。 骂完，还心虚地左右看了看，确保没人听见后，才松了口气。 “比当年的张方还凶悍。”赵穆叹了口气。 司马毗抿着嘴，沉默不语。 过年以来，他似乎又一切尽在掌握中了。但后来他发现，这只是个幻觉。许多重要的事情，幕府这边都快马送往许昌或陈县，得军司陈公点头之后，才能施行。 他所能决定的，就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 赵穆没有看司马毗都知道他在想什么。 但如今这个场面地步，他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能劝慰一番，渐渐等了。 实在不行，就回东海国，好歹有四郡之地，好生经营一番，未必就差了。 “大王本年十七了，最紧要之事，乃是迎娶王家女。”赵穆说道。 司马毗缓缓点了点头。 “王家乃东海巨室。”赵穆分析道：“娶王家女后，便能得王家支持，东海四郡就站稳脚跟了。此乃退路，万勿轻忽。” “糜子恢乃东海内史，要不要——”司马毗问道。 赵穆摇了摇头，道：“糜氏这几年发展迅猛，虽不如王家，但已经是王家之下第二人。糜子恢忠于先王，爱屋及黑之下，对大王不会差的。有他在，当可平衡王氏。大王要记住，一家独大不是好事。” 司马毗连连称是，旋又问道：“那兖州就这么看着？邵勋把持大权，就连太妃都被他——” “大王！”赵穆严肃地说道：“有些事，臣没听到，大王也未曾说过。祸发齿牙之理，先贤已然讲过，切记切记。” 司马毗脸色一白。 若真掀了盖子，邵勋会很狼狈，母亲会声名扫地，他的下场更不好说。邵勋盛怒之下，即使没说什么，万一底下有幸进之人揣摩上意，悍然脱手，他就吃不消。 车驾到宅院外时，又看到了大群军士，这次是邵勋的亲兵，远远见着司马毗后，甚至都没有派人入内通传，直接让他们离开。 司马毗与赵穆对视一眼，拱了拱手，便离开了。 来了，见不见得到是一回事，来没来则是另一回事。 这不是做给太妃和邵勋看的，而是给外人看的。 国朝以孝为本，场面照样要做足的。 “陈公待不了几日了，马上就要走。”返来的路上，赵穆说道：“朝廷已遣人行船至孟津河渚之上，拜祭河神，运送砖材。匈奴又不是瞎子，必然侦悉，免不了一场大战的。陈公早早要走，大王耐心等待便是。” 司马毗微微点头。 ****** 随着一声响亮的啼哭，邵勋的第三個儿子呱呱坠地。 裴妃扭过头。 前来看望她的司马脩袆会意，从婢女手中接过孩儿，放在裴妃枕边。 裴妃伸出手，当心翼翼地触碰着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儿，不知不觉泪眼朦胧。

她猛然发现，心中好像多了一丝牵挂，血脉相连的永远斩不停的牵挂。 83中文网最新地点 以前她还嘲笑过薰娘喊“娇儿”，此刻发现，自己也本能地想给这个孩儿更好的未来，让他无忧无虑，富贵一生。 做了孽的男人还在外间彷徨。不一会儿，有婢女出外禀报，爽朗的笑声骤然响起，越来越高亢。 裴妃听着听着，嘴角笑了起来。 总算还有点良心。 总算没让她所托非人。 司马脩袆同样失神地看着这个儿子，眼神没有了焦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还来羊献容那里吗？”裴妃突然问道。 司马脩袆猛然惊醒过来，点了点头。 “年后陈公来广成宫，你也在吧？” 司马脩袆早疑地点了点头。 裴妃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了。 司马脩袆有些坐立不安。 “喜欢孩子么？”裴妃轻声问道。 司马脩袆的脸上没有显露出什么表情，但身体细微的动作，依然出卖了她的内心。 她常年住在广成泽，已经良久没有与王家来往了，除了全家祭祀先人的时刻。 她此刻就一个人，孤零零的，没有家人，没有孩子，只有一个还算说得上话的姐妹：羊献容。 “我帮你。”裴妃说道。 司马脩袆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呼吸一会儿短促起来。 她咬着嘴唇不说话。 事实上，她找机会见过陈公几次，奈何人家以礼相待，连占她便宜的想法都没有。 “怎么……帮？”司马脩袆艰难地问道。 “你不用管。”裴妃睁开眼睛，温顺地看着孩子，道：“以后少来这边，多往广成宫那里跑跑。” 司马脩袆伸出双手，捂着脸，久久没有说话。 外间，邵勋站了一会后，便来了前院。 蔡启匆匆而来，禀道：“天子已发兵攻新安。” “天子疯了？”邵勋惊奇道：“就两三万禁军，怎么打？” “天子又征募了一些人，应有五万众了。”蔡启说道。 “涸泽而渔。”邵勋冷笑道：“这些新丁，能打什么仗？何人为帅？” “中护军荀崧。” “一个从来没指挥过大军的人，居然能驱五万众主动进攻。”邵勋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又问道：“孟津那里有新消息没？” “邵督并未报来。”蔡启回道。 “邵督”就是幕府刺奸督邵璠，他没报来，就是没有新的消息。 孟津南岸已在筑城，河渚之上还在祭祀河神，囤积土木砖石。 “事已至此，没什么好说的了。”邵勋道：“给幕府传令，征召许昌世兵五千、鲁阳屯田军三千、考城屯田军一千五百、颍阳、郎陵、宁平屯田军各五百、襄城、颍川、陈郡丁壮各一千，计一万四千人，克期开赴芒山，扎营屯驻。” “再给王太尉来疑，请调拨刀枪剑戟、铠甲弓弦、箭矢弩车若干，另需军粮三十万斛。” “诺。” “义参军可以先出发了，经成皋前往芒山。”邵勋又吩咐道：“许昌这边——曹公身体如何？” 曹馥前阵子病了，卧床多日。邵勋耽忧他的身体状况，能不能支撑得起留守重任。 “已经痊愈了，但似乎没太多精神，照样病恹恹的。”蔡启回道。 “行文幕府，任曹胤为幕府处置中郎，兼领济阳太守。”邵勋说道。 曹胤是曹馥之孙，现为兖州幕府东阁祭酒，担负处置中郎后，秩比千石，降了一个台阶。兼领太守之后，权势更重。 毫无疑问，这是对曹大爷的示好，甚至可以说是奖赏。 邵勋照样想让曹馥担负一次留守，因为他发现老迈爷思路很清晰，经验也很丰富，关键时刻，临危不乱，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至于兖州幕府，有左少史潘滔、左司马裴邵、处置中郎裴邈在，他很放心。 更准确地说，他对裴妃放心。 一个女人，愿意不明不白地跟着你，不清不楚地为伱生孩子，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让何伦、刘洽、唐剑、满衡四人星夜赶来考城，我有话对他们说。” “诺。” “青州那里——”邵勋又道：“以羊冏之为许昌幕府监军，巡视泰山、鲁国、济北。” 泰山、鲁国二郡国被羊氏把持好几年了，势力根深蒂固，上下整饬得铁桶一般。 邵勋对此不是很满意，但羊家能帮你顶住一个标的目的，你就偷着乐吧，别想太多。 这一次，不还得靠人家？ “再请卢豫州来一下，我就在考城等他。”邵勋最后吩咐道。 蔡启一一记下，然后遣人传令。 83中文网最新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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