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伞下人 第一百零四章 浮生原是梦中梦(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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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岛在草为萤的身影消散之后,在少街巷口的拐角处撑着伞探出头来。
街上细雨中已经不见了草为萤的身影。
这个少年师长教师真有急事?
怎么一会儿就跑没影了?
南岛提着只剩下一袋麻将的包袱,挠了挠头。
原本南岛并没有在意什么,撑着伞也没有古怪的事情发生,但是在巷子里走了一段之后,想起谁人青裳师长教师的表现,总觉得有些可疑。
于是又折了返来,想看看他会不会神神秘秘地和某个突然出现的神秘人交谈——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主角和人说了一段古怪的话之后,谁人人在主角离开后,往往会站在那里等一个神秘人出来,再说一段半懂不懂的话,再神神秘秘地离开。
可惜南岛并没有看见这个画面,少年好像真有急事,转眼就不见了,只有一街细雨冷冷地漂荡着。
抬头看着手中的伞。
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南岛放松地笑了笑,肯定是今天遍寻小镇不见朋友,有些多疑了。
提着包袱撑着伞,南岛沿着小巷缓缓走来。
走了一段之后,南岛却是心中一动。
看了看不是很大的雨水,犹豫了少许,将手里的伞当心翼翼地放在了墙角之下,然后退开了好几步,恐怕真的有什么事情发生。
但是等了好一阵,什么也没有。
果然是骗人的。
南岛如是想着。
读书人就是不一样,骗起人来都是一套一套的。
南岛愤愤地想着,亏得自己还请他喝了酒吃了铁板豆腐。
既然什么事也没有,南岛便打算走上前来,捡起那柄伞,回家洗洗睡觉。
然而南岛才走了一步,便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这场细雨好像变得无比热冷。
南岛伸出手来,雨水打在掌心,带着一股刺骨的热意,然后渐渐的,落在掌心的就不再是雨水,而是细小的冰砂——好像才始被热意冻成这样的一般,落在掌心的时刻,是泪滴状的。
就好像这场暮色里安分的细雨,突然便被不知从何而来的热意包裹,然后一点点冻结。
南岛愣了一愣,抬头看向天空,在这一愣神的功夫,冰砂也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漫天飞雪。
这样的画面好像很是熟悉。
南岛觉得自己似乎曾经经历过一般。
但是他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刻了。
天边依旧残留的暮色的霞光照着那场倏忽之间沉没小镇的雪,南岛怔怔地看着天空,他似乎看见了一些遥远的异化在大雪里的东西。
那是什么?
南岛来不及细想,一股从未有过的危机感突然涌上了心头。
像是有人推了南岛一把一般,南岛蓦然向前滚来,一把握住了那把放在身前不远处的黑伞。
大雪骤然停息。
好像有什么戛然而止。
南岛怔怔地坐在伞下,抬头看着天空。
那场大雪消散了。
只是小镇少街,只是短巷细雨。
只是舒缓而平凡的春日的结束。
远天暮色昏沉,渐渐沉没在青山之下。
南岛在伞下沉默地坐着,忽然清楚了谁人青裳少年草为萤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原来这把伞一旦撑开。
便真的收不返来了?
有一些刀割般的疼痛从掌心传来。
南岛抬起手,才发现那只曾经接过雪水的手掌,掌心一片血色,一道道的全是伤口。
南岛爬了起来,向着巷外跑来,少街上的人们都是在愣愣地看着天空——满身血色地看着天空。
南岛没有敢来看他们,只是向着草为萤离开的标的目的一路追寻而来。
然而什么都没有找到。
谁人青裳的少年仿佛便这样消散在小镇一般。
南岛一直跑到了小镇的边缘,怔怔地看着远处细雨里的青山。
有许多的飞鸟落在了山脚的溪流中,里面血色一片。
为什么?
为什么!
南岛紧紧地握住伞,一脸茫然痛苦地看着人间的一切。
这把伞到底是什么东西?
南岛浑身颤抖着,那场雪已经消散在了小镇,但是那种彻骨的热意却是少久地留在了他的心底。
学堂。
南岛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便向着镇内跑来。
镇上的人们正在仓皇地奔逃着。
那场突然的足以杀人的雪让安宁的小镇一片杂沓。
南岛穿过街巷,一路跑到了学堂外,然后撞开大门冲了出去,一进门便撞在了一个一脸惊恐的人身上。
南岛的麻将与酒壶掉落下来,散落一地。
“学堂的师长教师在哪里?”
南岛爬了起来,看着面前这个在找着水洗脸的人匆闲地问道。
那人一脸血痕,却是愣了愣。
“我就是。”
“是一个少年师长教师,叫草为萤!”
“哪来的这个人?”
那人匆匆地说完,便冲来了檐下,在水缸里捧着水洗着脸上的血色。
南岛怔怔地站在那里。
然后弯下腰,沉默不语地把那些东西都捡了起来,胡乱地塞进包袱里,失神地向着外面走来。
回到铁匠铺里。
谁人终日在躺椅上睡懒觉的铁匠却是少见地站在了檐下。
南岛拖着沉重的双腿向着檐下走来。
“爹......”
南岛惶恐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想要说什么。
这个人间传闻是东海来的,人间最好的铁匠,却只是静谧地摇了摇头。
南岛怔怔地站在院子里,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你该醒来了。”
铁匠轻声说道。
“什么醒来?”
“从梦里醒来?”
“我没有做梦!”
铁匠没有反驳,只是轻声说道:“来看看那棵桃树吧。”
南岛沉默良久,撑着伞,向着后院走来。
后院细雨里,那株桃树上桃花正开得旺盛。
南岛沉默地撑着伞,踩着院子里湿漉漉的小道,停在了那棵树下。
看看桃树做什么?
“浮生原是梦中梦。”
南岛听见身后传来了他爹的声音,正想回头看看,然而有股不可违顺的力量托着他的头,让他的目光停留在无尽桃花里,然后沉沦出去。
耳边传来了最后一句仿若叹息一般的话语。
“世事到头,风里风。”
南岛目光蓦然穿过了那些层层叠叠的桃花。
眼前出现了一张面色桃花的脸。
“你该醒来了。”
那人静谧地说道。
南岛怔怔地看着他,忽而便想起来了许多的东西。
比如他叫桃花。
比如自己真的不能松开那柄伞。
“命运是向着四面八方纷飞而来的桃花河流。”
“足以让人沉湎的热爱的梦做完了。”
“我们,该继续漂泊了。”
桃花的声音无比静谧。
南岛低下头,不停地掉着泪水,忽而清楚了痛苦这个词的寄义。
......
西门从狄千钧身上取了他的剑,然后便离开了这处院子。
一路穿过细雨迷离的少街,回到了天狱之中。
那些被焚烧过的气息似乎被雨水压下来了一些,但是走入院子里,两旁梨花上沾着的那些污渍残留着,使得那些纯白的花瓣,看起来如同远山水汽里朦胧的灰色山沿一般。
西门穿过梨花道,向着刑狱院走来。
监察院被烧毁了,想要写点东西的西门便只有来刑狱院。
院子里焚烧过的骨灰已经被人在城外掩埋了下来,只是那些院子里的空地上,依旧残留着那种灰白的痕迹。
西门在院子里沉默地看了一阵,走入院堂之中,找来了纸笔,开始写疑。
就像张小鱼所说的那样。
西门只写了两件事。
第一件,人间剑宗允许凤栖岭北方的军队向着南衣城开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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