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2章 原告陈辞（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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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远总算盼到了过堂之日，但当然没有料到竟然会行公审，他还从未曾当着这么多人面前说话陈辞，但也并不如何告急，只是当见以毛维为首那批官员，这时刻都冷冷看向他的时刻，心尖忍不住照样抖了几抖，不过在主审薛少尹那双静谧温暖的目光安抚下，又很快稳定了情绪。
自从下定决心来府衙举告，他早已没有了其余退路，若这回不能为儿子讨回合理，别说再无报仇雪恨的机会，甚至自己也会因为诬告反坐。
周律有定，凡捏造事实告无罪者入罪，或使轻罪者被叛重罪，告人者要按其诬告他人之罪受惩。
也就是说，郑远告丁梧亮故杀，若被证实为诬告，那么他便会启担故杀罪被判斩决。
这也是郑叟起初反对儿子告官的重要原因，太原府畴前可不是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贫苦百姓被恶霸欺杀，举告官府，结果反而被判诬告，甚至不需被告一方施以报复，一条性命便断送于贪官污吏手上。
平民百姓不通律法，多数不明白如何维护自己的权益，但却都很清楚大周律中关于诬告反坐的规令，也清楚诸多官员与豪贵勾结的现状，是以遭受不平，要么忍声吞气，实在忍无可忍，也没有多少人向官府举告，畴前晋阳城中便有一人，因妻女被恶霸奸杀，干脆投奔盗贼，设了埋伏暗杀仇人，就此落草为寇，靠着打家劫舍为生。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决心与血性，比如郑远，家中有妻儿老小，并非孑然一身，当然不可能如此快意恩仇，对他而言，最切合实践的方式只有向官府举告。
举告之后等待审决的日子，对郑远实在莫大煎熬，不过让他看到期望的是，薛少尹不仅受理了他的告状，而且关于他厚着脸皮提出的要求，也都一一满足，不仅是给予了粮食衣用，甚至还安排予他相对宽敞的安身之处，又启诺日后保他一家生计，亦不用耽忧会引晋阳丁报复。
他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这时刻，郑远打醒精神回应薛少尹的提问，有意敞亮开嗓门，他便是要观审众人听得一清二楚，他可怜的少子，两年前是怎么被丁梧亮这个丧尽天良的恶徒活活打逝世。
“草民郑远，居晋阳县东于村，自祖父一代时，便为晋阳丁家佃农，我家大郎两年之前，才满十五，因庄头苛扣收成，与之发生争吵，丁梧亮得知后，带着七、八个家丁，对大郎拳打脚踢，草民当日因小儿患疾，与妻子带着小儿往五里之外昙华寺求诊，返家后才知大郎竟被丁梧亮等殴杀。”
陆离还未问话，毛维便先开了口：“你既不在就地，又怎知事实如何？莫不是道听途说，抑或是有意诬告吧！”“毛府尹，今日你并非主审官，不该打断询问。”十一娘想也不想便出口警告。
她料到毛维今日会来督审，是以才来为陆离保驾护航，毕竟贺烨虽然也有这本事，但一贯是蛮不讲理之人，并不方便与毛维理论。
“本府不过是听见可疑之处，这才质问而已。”
“既是可疑之处，便不该以道听途说与诬告定论，毛府尹畴前也担负过大理寺卿，理当清楚如此逼问，有威胁之嫌。”十一娘说道：“毛府尹还请稍安勿躁，但听薛少尹盘询，不要扰乱庭审秩序。”
“晋王妃明显有意庇护原告！”不怕逝世的张三哗闹一句。
陆离一拍镇木：“本官开审前已经申明庭审纪律，不得喧哗刑堂，衙役听令，将此喧闹者驱逐出外。”
诸衙役虽然畴前都听令于刘力，不过倒也不是什么毛党逝世忠，眼看薛少尹有晋王及王妃撑腰，并不畏惧毛府尹，这时刻也不敢违令，甚至有两人抢先众人一步，上前便把张三拎着便走。
毛维的脸色当然不好看，十一娘却也没有自辩的打算，仿佛没有听见刚才那人哗闹什么一样。
罗六郎这个观众倒是心情澎湃，心说晋王妃看上来柔弱温暖，没想到竟然当众教训毛维，还真是巾帼不让须眉，难怪一贯眼高过顶的九弟叮嘱自己要与晋王妃交近，不可与毛维党过从，这些时日一连发生的几桩事，足见晋王妃之果敢，毛维看来这回的确没有胜算，太原府还真要变天了。
倒是马大叔等平民，并不怎么惊诧晋王妃的当众警告，在他们的认识中，毛维虽是太原尹，到底只是官员而已，原本就不如晋王妃尊贵，被喝斥是情理之中。
然而诸如孟九郎等豪贵后辈却是知晓毛维为太后心腹的，其实并不用害怕晋王，晋王妃虽然也得太后疑重，毕竟只是女子，没有官职在身，论来不该干涉政务，可眼看着毛维这时刻竟然没有反驳晋王妃的警告，一副怒不敢言的情态，明显落了下风，心里不免在衡量，看来晋王妃确然是得了太后嘱令坚定不移主张新政，连毛维也不得不存忌惮。
又听薛少尹问那原告：“案发当日你既不在现场，是如何知道公子是被嫌犯殴杀？”
“草民虽不在场，老父却闻讯而至，见大郎被殴打，苦苦哀求丁梧亮手下留情，却也挨了一顿拳打脚踢，老父年迈病弱，实在不能禁止恶行，只能眼睁睁看着大郎被狂徒恶仆殴杀。”说到这里，纵然郑远是七尺男儿，也忍不住落泪，引起旁观众人一片叹息。
“传人证郑叟上堂。”陆离说道。
作为主要的见证人，郑叟今日一早便被带来了官衙，事到如今，他当然不会再想着息事宁人，自报姓名之后，便在主审的询问下，说起了当日经历：“那日犬子及媳带着小孙儿来佛寺求诊，少孙一如往常下地劳作，老朽因为病痛，在家休养，听邻人报讯称少孙被殴，老朽立即赶来，却见是丁四郎及庄头、管家丁驷等人围着少孙拳打脚踢，当时少孙已经昏厥，是逝世是活不知，老朽又急又悲，自知不能禁止暴行，唯有膝跪哀求，丁驷喝斥老朽是找逝世，亦对老朽拳打脚踢，老朽亲耳听闻丁四郎问众打手……”
郑叟悲泣不止：“原话是这小崽子还有没有活气，庄头丁伍探了探大郎鼻息，说人还没逝世，丁四郎一脚便向大郎头上踢来，那一脚踢得大郎口鼻流血，丁四郎又道小崽子骨头倒硬，险些闪了我脚踝便摸出一把匕首来，割断了大郎喉咙，这些人，这些人是亲眼看着我家大郎咽了气，才肯罢休，丁伍甚至冲诸多佃农哗闹，这便是不知逝世活该当下场！”
事情虽然已经由了两年，但郑叟当日是亲眼看见孙儿被殴杀，他虽然因为害怕丁家势大，当时不敢讨回合理，可这两年来，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忘记当日的惨烈，丁梧亮的嚣张嘴脸甚至夜夜都出此刻老人的噩梦之中，他这时刻当众将这些事情说了出来，才觉堵在胸口两年以来的郁结略微疏缓，可心中的悲痛却如洪水决堤，双膝一软，匍匐痛哭。
马大叔等百姓听闻这出惨剧，尽皆义愤填膺，不少人都红了眼眶，甚至有许多心肠软的须眉，这时刻忍不住也流下了同情的眼泪，只是因为有张三的前车之鉴，众人都不敢议论喧哗，只那叹息声此起彼伏，还异化着不少哽咽。
丁梧亮真真该逝世！
这是除了少数毛党拥趸之外，甚至连那些正在观望的豪贵后辈由衷萌生的心声。
晋阳豪贵虽多，纨绔也不少，但却倒不是个个恶霸，他们也未必看得起佃农平民阶层，只不过丁梧亮与郑大郎无怨无仇，连口舌之争都论不上，竟如此狠毒地将人活活打逝世，莫说士人君子对此罪行心生鄙恶，便连诸多纨绔后辈，也都认为丁梧亮太过歹毒。
郑叟父子的陈说，已经被纪录成文，陆离过目后，交递晋王、毛维相继审核，确定与当堂陈辞并无出入。
“据郑叟口供，丁梧亮等并非殴人重伤致逝世，故不能适用斗杀、过失杀等罪刑，因此本官认为，当以故杀定罪。”陆离说道。
贺烨点头而已，凭他不学无术的名声，可不该通晓律法，当然是薛少尹怎么说就怎么断。
毛维却有质疑：“仅凭原告父子两口供，不足以证实丁四郎有罪吧？”
“案件当然还要再经核实。”陆离也不在意毛维的质疑，轻轻一挑眉梢：“带丁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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