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鬼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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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中的《无鬼论》取自东汉思想家王充的《论衡·卷二十·论逝世篇》。以下为《论逝世篇》的原文及译文。世谓人〔逝世〕为鬼，有知，能害人。试以物类验之，人〔逝世〕不为鬼，无知，不能害人。何以验之？验之以物。人，物也；物，亦物也。物逝世不为鬼，人逝世何以独能为鬼？世能别人物不能为鬼，则为鬼不为鬼尚难分明。如不能别，则亦无以知其能为鬼也。人之所以生者，精气也，逝世而精气灭，能为精气者，血脉也。人逝世血脉竭，竭而精气灭，灭而形体朽，朽而成灰土，何用为鬼？人无耳目则无所知，故聋盲之人，比於草木。夫精气来人，岂徒与无耳目同哉？朽则消亡，荒忽不见，故谓之鬼神。人见鬼神之形，故非逝众人之精也。何则？鬼神，荒忽不见之名也。人逝世精神降天，骸骨归土，故谓之鬼。鬼者，归也；神者，荒忽无形者也。或说：鬼神，阴阳之名也。阴气顺物而归，故谓之鬼；阳气导物而生，故谓之神。神者，〔申〕也。申复无已，终而复始。人用神气生，其逝世复归神气。阴阳称鬼神，人逝世亦称鬼神。气之生人，犹水之为冰也。水凝为冰，气凝为人；冰释为水，人逝世复神。其名为神也，犹冰释更名水也。人见名异，则谓有知，能为形而害人，无据以论之也。人见鬼若生人之形。以其见若生人之形，故知非逝众人之精也。何以效之？以囊橐盈粟米，米在囊中，若粟在橐中，满盈坚强，立树可见。人瞻望之，则知其为粟米囊橐。何则？囊橐之形，若其容可察也。如囊穿米出，橐败粟弃，则囊橐委辟，人瞻望之，弗复见矣。人之精神藏於形体之内，犹粟米在囊橐之中也。逝世而形体朽，精气散，犹囊橐穿败，粟米弃出也。粟米弃出，囊橐无复有形，精气散亡，何能复有体，而人得见之乎！禽兽之逝世也，其肉尽索，外相尚在，制觉得裘，人望见之，似禽兽之形。故世有衣狗裘为狗盗者，人不觉知，假狗之外相，故人不意疑也。今人逝世，外相朽败，虽精气尚在，神安能复假此形而以行见乎？夫逝众人不能假生人之形以见，犹生人不能假逝众人之魂以亡矣。六畜能变化象人之形者，其形尚生，精气尚在也。如逝世，其形腐朽，虽虎兕勇悍，不能复化。鲁公牛哀病化为虎，亦以未逝世也。世有以生形转为生类者矣，未有以逝世身化为生象者也。天地开辟，人皇以来，随寿而逝世。若中年夭亡，以亿万数。计今人之数不若逝世者多，如人逝世辄为鬼，则道路之上，一步一鬼也。人且逝世见鬼，宜见数百千万，满堂盈廷，填塞巷路，不宜徒见一两人也。人之兵逝世也，世言其血为磷。血者，生时之精气也。人夜行见磷，不象人形，浑沌储蓄积累，若火光之状。磷，逝众人之血也，其形不类生人之血也，其形不类生人之形。精气来人，何以象人之体？人见鬼也，皆象逝众人形，则可疑逝众人为鬼，或反象生人之形。病者见鬼，云甲来。甲时不逝世，气象甲形。如逝众人为鬼，病者何以见生人之体乎？天地之性，能更生火，不能使灭火复燃；能更生人，不能令逝众人复见。能使灰更为燃火，吾乃颇疑逝众人能复为形。案火灭不能复燃以况之，逝众人不能复为鬼，明矣。夫为鬼者，人谓逝众人之精神。如审鬼者逝众人之精神，则人见之宜徒见裸袒之形，无为见衣带被服也。何则？衣服无精神，人逝世，与形体俱朽，何以得贯穿之乎？精神本以血气为主，血气常附形体。形体虽朽，精神尚在，能为鬼可也。今衣服，丝絮布帛也，生时血气不附着，而亦自无血气，败朽遂已，与形体等，安能自若为衣服之形？由此言之，见鬼衣服象〔人〕，则形体亦象〔人〕矣。象〔人〕，则知非逝众人之精神也。夫逝众人不能为鬼，则亦无所知矣。何以验之？以未生之时无所知也。人未生，在元气之中；既逝世，复归元气。元气荒忽，人气在其中。人未生无所知，其逝世归无知之本，何能有知乎？人之所以聪慧智惠者，以含五常之气也；五常之气所以在人者，以五藏在形中也。五藏不伤，则人智惠；五藏有病，则人荒忽。荒忽则愚痴矣。人逝世，五藏腐朽，腐朽则五常无所托矣，所用藏智者已败矣，所用为智者已来矣。形须气而成，气须形而知。天下无独燃之火，世间安得有没有体独知之精？人之逝世也，其犹梦也。梦者，殄之次也；殄者，逝世之比也。人殄不悟则逝世矣。案人殄复悟，逝世〔复〕来者，与梦相似，然则梦、殄、逝世，一实也。人梦不能知觉时所作，犹逝世不能识生时所为矣。人言谈有所作於卧人之旁，卧人不能知，犹对逝众人之棺，为善恶之事，逝众人不能复知也。夫卧，精气尚在，形体尚全，犹无所知，况逝众人精神消亡，形体朽败乎？人为人所殴伤，诣吏告苦以语人，有知之故也。或为人所杀，则不知何人杀也，或家不知其尸所在。使逝众人有知，必恚人之杀己也，当能言於吏旁，告以贼主名；若能归语其家，告以尸之所在。今则不能，无知之效也。世间逝世者，〔令〕生人殄，而用其言，用巫叩元弦下逝众人魂，因巫口谈，皆夸诞之言也。知不夸诞，物之精神为之象也。或曰：不能言也。夫不能言，则亦不能知矣。知用气，言亦用气焉。人之未逝世也，智惠精神定矣，病则惛乱，精神扰也。夫逝世，病之甚者也。病，逝世之微，犹惛乱，况其甚乎！精神扰，自无所知，况其散也！人之逝世，犹火之灭也。火灭而耀不照，人逝世而知不惠，二者宜同一实。论者犹谓逝世有知，惑也。人病且逝世，与火之且灭何以异？火灭光消而烛在，人逝世精亡而形存，谓人逝世有知，是谓火灭复有光也。隆冬之月，热气用事，水凝为冰，逾春气温，冰释为水。人生於天地之间，其犹冰也。阴阳之气，凝而为人，年终寿尽，逝世还为气。夫春水不能复为冰，逝世魂安能复为形？妒夫娼妻，同室而处，淫乱失行，忿怒斗讼，夫逝世，妻更嫁，妻逝世，夫更娶。以有知验之，宜大忿怒。今夫妻逝世者，寂寞无声，更嫁娶者，平忽无祸，无知之验也。孔子葬母於防，既而雨甚至，防墓崩。孔子闻之，泫然流涕曰：“古者不修墓。”遂不复修。使逝世有知，必恚人不修也。孔子知之，宜辄修墓，以喜魂神。然而不修，圣人明审，晓其无知也。枯骨在野，时鸣呼有声，若夜闻哭声，谓之逝众人音，非也。何以验之？生人所以言语吁呼者，气括口喉之中，动摇其舌，张歙其口，故能成言。譬犹吹箫笙，箫笙折破，气越不括，手无所弄，则不成音。夫箫笙之管，犹人之口喉也；手弄其孔，犹人之动舌也。人逝世口喉败北，舌不复动，何能成言？然而枯骨时呻鸣者，人骨自有能呻鸣者焉，或觉得秋〔气〕也，是与夜鬼哭无以异也。秋气为呻鸣之变，自有所为，依倚逝世骨之侧，人则谓之骨另有知，呻鸣於野。草泽暴体以千万数，呻鸣之声，宜步属焉。夫有能使不言者言，未有言者逝世能复使之言，言者亦不能复使之言。犹物生以青为〔色〕，或予之也，物逝世青者来，或夺之也。予之物青，夺之青来，来後不能复予之青，物亦不能复自青。声色俱通，并禀於天。青青之色，犹枭枭之声也，逝世物之色不能复青，独为逝众人之声能复自言，惑也。人之所以能言语者，以有气力也，气力之盛，以能饮食也。饮食损减则气力弱，衰则声音嘶，困不能食，则口不能复言。夫逝世，困之甚，何能复言？或曰：“逝众人歆肴食气，故能言。”夫逝众人之精，生人之精也。使生人不饮食，而徒以口歆肴食〔之〕气，不过三日则饿逝世矣。或曰：“逝众人之精，神於生人之精，故能歆气为音。”夫生人之精在於身中，逝世则在於身外，逝世之与生何以殊？身中身外何以异？取水实於大盎中，盎破水流地，地水能异於盎中之水乎？地水不异於盎中之水，身外之精，何以殊於身中之精？人逝世不为鬼，无知，不能语言，则不能害人矣。何以验之？夫人之怒也用气，其害人用力，用力须筋骨而强，强则能害人。忿怒之人，呴呼於人之旁，口气喘射人之面，虽勇如贲、育，气不害人，使舒手而击，举足而蹶，则所击蹶无不破折。夫逝世，骨朽筋力绝，手足不举，虽精气尚在，犹呴吁之时无嗣助也，何以能害人也？凡人与物所以能害人者，手臂把刃，爪牙坚利之故也。今人逝世，手臂朽败，不能复持刃，爪牙堕落，不能复啮噬，安能害人？儿之始生也，手足具成，手不能搏，足不能蹶者，气适凝成，未能坚强也。由此言之，精气不能坚强，审矣。气为形体，形体微小，犹未能害人，况逝世，气来精神绝。安能害人？热骨谓能害人者邪？逝众人之气不来邪？何能害人？鸡卵之未字也，澒溶於彀中，溃而视之，若水之形；良雌伛伏，体方就成，就成之後，能啄蹶之。夫人之逝世，犹澒溶之时，澒溶之气，安能害人？人之所以勇猛能害人者，以饮食也，饮食饱足则强壮勇猛，强壮勇猛则能害人矣。人病不能饮食，则身〔羸〕弱，〔羸〕弱困甚，故至於逝世。病困之时，仇在其旁，不能咄叱，人盗其物，不能禁夺，羸弱困劣之故也。夫逝世，羸弱困劣之甚者也，何能害人？有鸡犬之畜，为人所盗窃，虽怯无势之人，莫不忿怒，忿怒之极，至相贼灭。败乱之时，人相啖食者，使其神有知，宜能害人。身贵於鸡犬，己逝世重於见盗，忿怒於鸡犬，无怨於食己，不能害人之验也。蝉之未蜕也，为复育，已蜕也来复育之体，更为蝉之形。使逝众人精神来形体，若蝉之来复育乎！则夫为蝉者不能害为复育者。夫蝉不能害复育，逝众人之精神，何能害生人之身？梦者之义疑。〔或〕言：“梦者，精神自止身中，为休咎之象。”或言：“精神行与人物相更。”今其审止身中，逝世之精神，亦将复然。今其审行，人梦杀伤人，梦杀伤人，若为人所复杀，明日视彼之身，察己之体，无兵刃创伤之验。夫梦用精神，精神，逝世之精神也。梦之精神不能害人，逝世之精神安能为害？火炽而釜拂，沸止而气歇，以火为主也。精神之怒也，乃能害人；不怒，不能害人。火猛灶中，釜涌气蒸；精怒胸中，力盛身热。今人之将逝世，身体清凉，凉益清甚，遂以逝世亡。当逝世之时，精神不怒。身亡之後，犹汤之离釜也，安能害人？物与人通，人有痴狂之病。如知其物然而理之，病则愈矣。夫物未逝世，精神依倚形体，故能变化，与人交通；已逝世，形体坏烂，精神散亡，无所复依，不能变化。夫人之精神，犹物之精神也。物生，精神为病；其逝世，精神消亡。人与物同，逝世而精神亦灭，安能为害祸！设谓人贵，精神有异，成事，物能变化，人则不能，是反人精神不若物，物精〔神〕奇於人也。水火烧溺。凡能害人者，皆五行之物。金伤人，木殴人，土压人，水溺人，火烧人。使人逝世，精神为五行之物乎，害人；不为乎，不能害人。不为物，则为气矣。气之害人者，太阳之气为毒者也。使人逝世，其气为毒乎，害人；不为乎，不能害人。夫论逝世不为鬼，无知，不能害人，则夫所见鬼者，非逝众人之精，其害人者，非其精所为，明矣。译文：世上的人说人逝世后能变成鬼，有知觉，能害人。试用人以外的物类来验证一下，人逝世后不能变成鬼，没有知觉，不能害人。用什么来验征这一点呢？用万物来验证它。人是物，人以外的万物也是物。物逝世后不变成鬼，人逝世后为什么偏偏能够变成鬼呢？众人即使能够辨别物逝世后不能变成鬼，那么关于人逝世后能否变成鬼也还不一定能够辨明；如果连物逝世后变不变鬼尚不能辨明，那么也就更无法知道人逝世后能变成鬼了。人之所以出生，是因为启受了精气，人逝世了精气就不存在了。能够成为精气的是血脉。人逝世了血脉就枯竭，血脉枯竭而精气就不存在，精气不存在而形体就腐朽，形体腐朽而化成灰土，靠什么变成鬼呢？人没有耳目就不会知道什么，所以聋人盲人，如同草木一样，精气离开人体，哪里只是和人没有耳目一样呢？腐朽了就会消亡，成了恍恍忽惚看不见形体的东西，所以把它叫“鬼神”。人们所见到的有形体的鬼神，原本就不是逝众人的精神变成的。为什么呢？因为鬼神是“荒忽不见”这类东西的名称。人逝世后精气回到自然之中，尸骸归葬土中，所以称它叫“鬼神”。鬼，是归的意思；神，是荒忽无形的意思。有人说：鬼神是阴气和阳气的名称。阴气禁止万物生少而使它们的形体归于地；所以就称它叫鬼；阳气助少万物使它们获得生命，所以就称它叫神。神，是人和物获得生命的意思，舒展复原没有止境，终而复始。人靠阳气获得生命，人逝世后形体中的阳气又回到自然界的阳气中来。阴气阳气称为鬼神，人逝世也称为鬼神。阳气使人获得生命，就像水结成冰一样。水凝结成冰，气凝聚成人；冰融化为水，人逝世复原为神气。它的名称叫神，好比冰融化后就改称为水一样。人们见名称不同，就认为鬼有知觉，能变成形体而害人，这是毫无根据地对这个问题乱发议论。人们看见鬼像活人的形状。就因为他们见到的鬼像活人的形状，所以知道鬼不是逝众人的精气变成的。用什么来证实这一点呢？用口袋装满粟米来证实。米装在囊中，或粟装在橐中，装满了就结实，口袋竖立起来就能看得出，人从远处看见它，就知道它是装粟米的口袋。为什么呢？因为口袋的形状和所装的东西可以看得出来。如果囊破米漏了出来，橐坏粟洒了出来，那么口袋就瘪下来了，人从远处看它，就再也看不出来了。人的精气隐藏在形体里面，就像粟米装在口袋中一样。人逝世而形体腐朽，精气散失，好比口袋穿孔，粟米洒漏出来一样。粟米洒漏出来，口袋就不再具有形状；人逝世精气散亡以后，怎么能够再有形体而使人们会看到他呢？禽兽逝世后，它们的肉全部没有了，只有外相还存在，用它制成皮衣，人们望见皮衣，觉得相似于禽兽的形状。所以社会上有穿着狗皮袍装扮成狗的小偷，人们不会觉察，借助于狗的外相，所以人们就不会怀疑。如今人逝世了，外相朽败，即使精气仍然存在，精神又怎么能再借这个烂掉了的形体来活动和现形呢？逝众人不能借活人的形体出现，就像活人不能借逝众人的精神使自己的形体消散一样。六畜能变化成像人的形体一样，是因为它们的形体还活着，精气仍然存在的缘故。如果逝世了，它的形体已腐朽，即使像老虎犀牛那样凶猛的动物，也不能再变化成人形了。鲁国公牛哀生病后变化成老虎，也是由于他的形体还没有逝世的缘故。世上有活的形体转化为另一类活的形体的景象，却从来没有以逝世了的身体变成活的形象这类事情。天地开辟之后，自从人皇以来，人通常能活到百岁寿限而逝世，如果加上中年早逝世的，有亿万人之多。计算一下此刻活着的人数，不如自古以来逝世来的人多。如果人逝世了就变成鬼，那么在道路上，就会一步一个鬼了。人将要逝世的时刻会见到鬼，就应当见到千百万个鬼，满厅堂满院子全是鬼，巷中路上也塞满了鬼，不该当只是见到一两个人变成的鬼啊。人被兵器杀逝世，众人说他的血变成为磷。血，是人活着时刻的精气。人们夜间行走看见磷，不像人的形状，模含糊糊地聚积在一起，像火光的形状。磷，是逝众人的血，它的形状不同于活人的形体。它的形状不像活人的形体，那么精气离开了人体后，为什么会像活人的形体呢？如果人们看到的鬼都像逝众人的样子，那还可以怀疑是逝众人变成了鬼，然而有人看到的鬼都像活人的形状。病人见到鬼，就说某甲来了，可是当时某甲并没有逝世，而是阳气构成的像某甲的形状。如果逝众人会变成鬼，病人为什么见到是活人的形体呢？自然界的本性，能够重新发生火，不能使熄灭了的火又燃起来；能够重新发生人，不能使逝众人重新出现。不能使逝世灰复燃，我才很怀疑逝众人能再变成活着时刻的样子。根据火熄灭了不能复燃的情况来比较它，逝众人不能又变成鬼，是很清楚的了。会变成鬼的，人们认为是逝众人的精神。如果的确鬼是逝众人的精神变的，那么人见到鬼，应当只见到赤身赤身的形状，不该该见到系带穿衣的鬼。为什么呢？衣服没有精神，人逝世后衣服与人的形体一起腐朽，怎么能得以系带穿衣呢？精神原本是以血气为主的，血气经常附在形体之上，形体即使腐朽了，精神仍然存在，能成为鬼是可以的。衣服，是丝絮布帛做的，人活的时刻血气并不依附在衣服上，而衣服本身又没有血气，腐朽了也就完了，和逝众人的形体一样，怎么能照旧为衣服的形状呢？由此说来，见到鬼穿的衣服像逝众人原来的衣服，那么形体也就不过是像逝众人原来的形体了。像逝众人原来的形体，就知道鬼不是逝众人的精神了。逝众人不能变成鬼，那么也就没有什么知觉。用什么来验证它呢？人还没有出生时，在元气之中；人逝世了以后，又回归到元气之中来。元气恍忽不清，构成人的气存在其中。人还没有出生时没有什么知觉，人逝世了又回复到没有知觉的原始状态，怎么会有知觉呢？人之所以聪慧智慧，是由于含有五常之气；五常之气之所以能够存在于人体，是由于五脏在人体之中的缘故。五脏没有受到伤害人就有智慧，五脏有病人就神志不清，神志不清就愚昧痴呆。人逝世了五脏就会腐朽，五脏腐朽了那么五常之气就没有依靠之处了。用来蕴藏智慧的器官已经腐朽了，用来发生智慧的五常之气已经离开人体了。形体要靠气才能生成，气要靠形体才能发生知觉。天下没有离开物体而独自燃烧的火，世间怎么能有脱离形体而独自发生知觉的精气呢？人的逝世亡，就好比睡着了一样。睡着了和昏迷差不多；昏迷和逝世亡相近。人昏迷不醒就逝世了。考察一下人昏迷后又醒过来，逝世过来又复活过来的这种情况，与睡着了又醒来是相似的，既然这样，睡着、昏迷、逝世亡，是同一回事。人睡着的时刻不能够知道醒时所做的事情，就像是逝世了以后不能够记得活的时刻所做的事情一样。人们在睡着的人旁边说话做事，睡着的人不能够知道，就像对着逝众人的棺材做或善或恶的事情，逝众人不能再知道一样。睡着，精气还存在于人体，人的形体依然完整，仍然无所知觉，何况逝众人的精气已经消散，形体已经朽烂了呢？谁要是被别人打伤了，就会到官吏那里来告状诉苦并向人们叙述这件事情，这是人有知觉的缘故。如果被人杀逝世，人们就不知道是什么人杀的了，或许家里人不知道他的尸体在什么地方。假设逝众人有知觉，必然怨恨谁人人戕害自己，应当能在官吏面前诉说，告知凶手的名字；或者能够返来告诉家里的人，告知尸体在什么地方。这些都不能做到，就是逝众人没有知觉的明证。世间逝世来的人，能够让活人处于昏迷状态，然后借用他的口说话，以及巫师叩动元弦，召来逝众人的灵魂，通过巫师的口说话，全是朴质荒唐的说法。如果不是荒诞无稽的，那就是老物的精神所造成的虚像，不是逝众人在显灵。有人说：逝众人只是不能说话而已。既然不能说话，那么也就是不能有知觉。知觉依托精气，说话也依托精气。人没有生病的时刻，智慧精神是清闲的，生了病，能会头脑昏厥，精神错乱。逝世亡，是疾病的最终景象。疾病，只是逝世亡的略微表现，尚且神志昏乱，何况病危的时刻呢！精神错乱，尚且没有知觉，何况人逝世后精气散失了呢！人的逝世亡，好比火的熄灭。火熄灭了光就不照耀了，人逝世了知觉也就失灵了，二者实质上是同一个道理，议论者还认为逝世来的人有知觉，太糊涂了。人病得将要逝世的时刻，与火将要熄灭的时刻有什么差别呢？火熄灭了光消散了而烛还存在，人逝世后精气消散而形体还存在。说人逝世了还有知觉，这就如同说火熄灭了又还有光亮出现一样。隆冬季节，热气主宰一切，水凝结成冰。越过春季天气温暖，冰融化成水。人生在天地之间，他们就好比是冰。阴阳之气，凝聚成人，年岁到了止境，逝世了又复原为气。春水不能再结成冰，逝众人的魂怎么能再现形呢？夫妻互相嫉妒，同在一室居住，淫乱而行为不正，经常忿怒争辨是非。夫逝世妻改嫁，妻逝世夫另娶，用逝众人有知觉这种说法来磨练改嫁和另娶这件事，逝世来的夫或妻应该大为忿怒。如今已逝世的夫或妻都寂寞无声，改嫁的另娶的也很静谧没有灾祸，这就是逝众人没有知觉的证实了。孔子埋葬他的母亲于防山，不久暴雨到来，防山的墓倒塌了。孔子听说了这件事，悲伤地流着泪说：“古代是不修墓的。”于是就不再为他的母亲修墓。假设逝众人有知觉，一定会怨恨活人不为他修墓，孔子相疑这一点，应该立即修墓，以此讨好魂神，然而孔子却不修墓，阐明圣人清楚道理，知道逝众人是无知的。枯骨在野外，有时发出哀叹鸣叫的声音，好像夜间听到人的哭声一样，认为这是逝众人发出的声音，那就错了。用什么来证实这一点呢？活人之所以能够说话叹息，是由于气包含在口喉之中，动摇舌头，口一张一合，所以能够说话。好比吹奏萧笙，萧笙折断破损，气散了不能包含在其中，手无法按，就不能发出声音。萧笙的管子，好比是人的口喉；手按萧笙的孔，就像人活动舌头一样。人逝世了口喉就腐朽了，舌头不能再动，怎么能够说话呢？然而枯骨有时哀叹鸣叫，是因为人骨自有发出哀鸣的道理。或许是妖气所发出的声音，这就和夜间鬼哭没有什么不同。妖气构成哀鸣这种怪异的声音，自有它的道理。由于这种声音紧靠在枯骨旁边，人们就认为这种枯骨另有知觉，所以在野外哀鸣。荒野之中没有埋葬的尸体成千上万，哀鸣的声音，应该每走一步都能不停地听到了。世间有能让不会说话的人说话这种事情，却没有能让会说话的人逝世后重新说话这样的事情。会说话的人逝世了，不能再使他会说话，犹如植物生少以青为颜色，这是自然所赋予它的，植物逝世了青色就消散，这是自然来掉了它的青色。赋予青色植物就成青色，来掉青色植物的青色就消散，青色消散后不能再赋予它青色，植物也不能自己再发青。声音和颜色的道理是相通的，都是从自然中启受来的。青青的颜色，好比是枭枭的声音，枯逝世的植物的颜色不能再转青，偏偏认为逝众人的声音能够再说话，糊涂啊。人之所以能够言语，是由于有气力。气力旺盛，是由于能够饮食。饮食减少则气力弱弱，健康则声音沙哑，身体虚弱不能吃东西，那么口就不能再出声。逝世亡，是虚弱的极端，怎么能够再说话呢？有人说：“逝众人享受饭菜的香气，所以能够说话。”逝众人的精气，就是活人的精气。如果活人不饮食，只是用口享受菜饭的香气，不过三天也就饿逝世了。有人说：“逝众人的精气比活人的精气更神灵，所以能够靠享受饭菜的香气而发出声音。”活人的精气存在于身体内，逝世了精气则在身体外。逝众人与活人的精气有什么不同呢？身中与身外的精气有什么差别呢？取水装满大盎中，盎破了水流到地上，流到地上的水不同于盎中的水吗？地上的水与盎中的水没有区别，身外的精气为什么不同于身内的精气呢？人逝世了不变成鬼，没有知觉，不能说话，就不能伤害人。用什么来证实呢？人发怒要用气，伤害人要用力，用力必须筋骨强健，强健就能伤害人。忿怒的人，在别人的面前大声吼叫，口中的气喷射到别人的脸上，即使他像孟贲、夏育那样勇武有力，口中的气也不能伤害人。假设伸手打击，举足来踢，那么被打被踢的人没有不皮破骨折的。人逝世了，骨头腐朽筋力消散，手足不能行为，即使精气仍然存在，就像大声吼叫之时不能继之以拳打足踢一样，怎么能够伤害人呢？凡是人与物所以能伤害人，是由于手拿兵器，爪牙坚硬锐利的缘故。人逝世了，手臂腐朽了，不能拿兵器，爪牙毁坏了，不能再撕咬了，怎么能再伤害人呢？婴儿刚生下来，手足全都成形，手不能搏斗，足不能踢打，是因为精气方才凝聚成人，筋骨还不结实的缘故。据此说来，精气并不能自行坚强，这是很清楚的了。精气构成形体，形体微小，尚且不能伤害人，何况人逝世了，精气离来精神消散了呢。身体微小尚且不能伤害人，逝众人的枯骨怎么能说可以伤害人呢？难道是逝众人的精气没有离开形体吗？怎么能伤害人呢？鸡蛋没有孵化时，浑浑沌沌地存在于蛋壳内，打坏它来看一下，里面像水的形状一样。经由母鸡孵育，躯体才能构成，构成之后，才能用嘴啄用脚踢。人逝世后回归到浑浑沌沌的状态，浑沌之气怎么能伤害人呢？人之所以勇猛能伤害人，是由于有饮食的缘故。饮食饱足则身体强壮勇猛，强壮勇猛就能伤害人了。人生病不能吃东西，则身体虚弱，虚弱困乏到极点，因此就会到逝世亡的地步。生病困乏的时刻，仇人在他的面前，他不能大声呵斥，有人偷他的东西，他不能制止抢夺，这是身体虚弱困乏无力的缘故。人逝世了，身体虚弱困乏无力到极点了，怎么能伤害人呢？有鸡犬之类家禽家畜，被人偷走了，即使是胆小无势的人，没有谁会不忿怒。忿怒到极点，甚至会来戕害人。社会杂沓之时，发生人吃人的景象，假设逝众人的神气有知，应该能伤害人。人的身体比鸡犬宝贵，自己被杀逝世比鸡犬被人偷走更严重，然而活着可对鸡犬被偷透露表现忿怒，逝世后却连别人把自己吃掉也不怨恨，这就是逝众人不能害人的证实。蝉还没有蜕皮是复育，已蜕皮就脱离了复育的形体，改变为蝉的形体。要说逝众人的精神离开人的形体就象蝉脱离复育那样吗？那么变成蝉的就不能害变成复育的。蝉不能害复育，逝众人的精神怎么能害活人的身体呢？做梦的道理是难以表明清楚的。有人说：“梦，是人的精神停留在自己的身体内所发生的吉或凶的虚象。”又有人说：“梦是人的精神离开了身体，和别人以及物相接触而发生的。”此刻假设做梦时精神的确留在身体中，那么逝众人的精神也将是与此情况相同。此刻假设做梦时人的精神的确离开了人体，人梦见杀伤人以及自己又被人杀伤，第二天察看别人的身体，察看自己的身体，并没有兵刃创伤的迹象。做梦依托精神，这精神，就是逝众人的精神。做梦时的精神不能害人，逝众人的精神怎么会害人呢？火势旺盛锅里就沸腾，沸腾中止而气也歇息，这是由火势所决定的。精神发怒才能害人，不怒就不能害人。火在灶中猛烈燃烧，锅里就沸水翻腾热气蒸腾；精神愤怒于胸中，就气力强盛身体发热。此刻人将要逝世了，身体热凉，凉变得益热，人于是就逝世了。当人逝世的时刻，精神不发怒，逝世亡以后，就像水离开了锅一样，逝众人的精神怎么能害人呢？老物精与人发生关系，人就会得痴狂病，如果知道是哪一种老物精使他害这样的病而来治它，病就会痊愈。老物精没有逝世的时刻，精神依附在形体上，所以能够变化；老物精逝世了，形体腐朽，精神散失消亡，没有依附的东西，就不能变化。人的精神，就如老物精的精神一样。老物精活的时刻，它的精神能使人害病；它逝世了，精神也就消散了。人与物相同，人逝世了精神也就消散了，怎么能成为祸害呢？假设认为人比物高贵，精神有差别，然而已有的事实，是老物精能变化，人则不能变化，这样说来，人的精神反而不如物的精神，物的精神反而比人的精神更神灵了。水火能淹逝世、烧逝众人，凡是能伤害人的东西，都是由金、木、水、火、土所构成的东西。金杀伤人，木打逝众人，土压逝众人，水淹逝众人，火烧逝众人。如果人逝世后，精神变成“五行之物”的话，就能害人，不变成“五行之物”，就不能害人。不变成“五行之物”就会变成气。气能伤害人，是由于太阳之气有毒的缘故。假设人逝世后，变成的气有毒，就能害人；不变成有毒的气，就不能害人。论述逝众人不会变成鬼，没有知觉，不能够害人，那么人们所见到的鬼，不是逝众人的精神，那些伤害人的，不是逝众人的精神所为，就很清楚了。——————————王充虽然对鬼的存在进行了否认，但是却又启认了有神论。不过其中辩驳的思想却仍然值得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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