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槐花树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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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很快就到了积云巷，远远便见巷子里停满了马车，仅仅只留出能过一辆马车的宽度供他人穿行。夏侯纾怕自己的马车出去找不到地方停放，便让车夫在巷子口的街边找个地方安置，打算带着大家步行出去。
积云巷里热烈非凡，杂技团的伎人们正在卖力表演。有表演飞丸的，有表演走索的，有表演胸口碎大石的……每一个杂技艺人周围都围满了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皆有，不分贫富贵贱，他们时而屏息凝视，时而大声惊呼，无不被表演吸收着视线，牵动着情绪。
夏侯纾和云溪虽然也算半个大人了，但毕竟是女子，身个子在男人堆里并不凸显。而夏侯翎照样个孩子，身高更加没有优势。主仆三人站在围得严严实实的人群外，连着换了几个地方，都挤不出去，几乎看不真切里面的表演内容。
夏侯翎生平第一次见到这样精彩的表演，既好奇，又心急，围着人群转了好几圈，连蹦带跳，见缝插针，不一会儿却又被人群给挤了出来。他不宁愿，一咬牙、一狠心，也顾不得姐姐的担心，一头钻进人群里，借着身子瘦小的便利拼命挤到了人群的最前方。等他再回头，哪里还有姐姐的身影，瞬间有些慌张。奈何眼前的表演过于别致和精彩，他索性不辜负这个好机会，盯着台上的表演看得津津有味。
“翎儿，我们就别来挤了，照样来旁边的茶楼要个雅间吧。”夏侯纾目光在附近视野宽阔的几间茶楼之间彷徨，打算选一家人少的坐下来一边品茗一边观看。等她回过头来，正好看见夏侯翎的背影消散在人群中。然而她喊了好几声也没得到回应，只好放弃了，拉着云溪站在旁边告急地留意着里面的动静。
“这六公子平时看着胆小怕事，不声不响的，这个时刻倒是机敏得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往里面冲，也不怕被人推了或者踩了。这要是伤到了，返来可如何怎么向三夫人交卸呢。”云溪比夏侯纾还要着急，恨不能踩了高跷看看里面的情况，再把夏侯翎抓出来狠狠数落一顿。
夏侯翎年纪小，身子也单薄，不是没可能发生这种事。
听了云溪的话，夏侯纾更加担心了。
杂技表演一个接一个，喝彩声连绵不停，振聋发聩。一个光膀子的大汉刚表演完喷火，烧得台上一片火旺，博得围观群众一阵喝彩，立马又换上一个人表演跳剑。
只见一身形高大的褐衣须眉手提三四把短剑走上台来，众人还没看真切他的面容，他便不由分说倏地一下将手中的短剑全部抛向高空，如疾鹰飞窜而来，直击少空。
众人正赞叹着，那短剑却已经到达了峰顶，立即掉转头直直往下落，若电光下射，剑刃在日光的映射下闪烁着银色十分刺眼，眼看就要落到头上……
人群中，不知是谁先惊喝了一声，其他人便像是被传染了一样，立刻跟着尖叫起来，瞬间便作鸟兽散。
一时光，尖叫声，逃窜声不绝于耳。
众人还未平息过来，褐衣须眉已经轻松地抓起旁边的剑鞘将四五柄短剑一一接住，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没有半分踌躇。
众人停住脚步，定向往台上瞅了瞅，提到嗓子眼的一颗心总算是回归原位，立刻发出雷鸣般的掌声。然而褐衣须眉却只是轻轻鞠了一躬，缓缓退场，深藏功与名。
夏侯纾早在众人慌张退散之际就已经冲出去将看傻了的夏侯翎拉到一边，直到表演者退场了，她才算松了口气。
她是经历过刺杀的人，对一些潜伏的风险非常敏感。早知道夏侯翎这般痴迷，她就不带他来看这么危险的表演了。
夏侯翎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一张脸都吓白了。许久，他抬头看着夏侯纾，心有余悸道：“太惊险了，还好三姐姐将我救了出来！”
“我看你就是平时读书读傻了，看到那么多剑落下来，竟然都不知道躲开，难道你没看见其他人都散开了吗？”夏侯纾心里着急，说话也少了分寸。倒也不是她大惊小怪，而是夏侯翎这孩子的安危牵连甚广，如若今日真有个什么闪失，且不说常日冷着脸的郭夫人会不会撕了她，就是自己的父亲母亲那里都不好交待，那她可真就万逝世难辞其咎了。
夏侯翎没想到姐姐真的气愤了，颇为自责，低垂着脑袋，轻轻说了声“对不起，都是我太贪玩了。”
夏侯纾听到这声道歉，立马察觉到自己着急过头了。看到夏侯翎难熬的样子，她终究是于心不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半是表明半是安慰道：“这事本不该怪你，要怪就怪我没有事前跟你说清楚。这里鱼龙混杂，难保不会遇到危险。当然了，我也不是对他们的表演没有疑心，只不过人有失足马有失蹄。万一他失手伤了你，我可如何向你母亲交卸？”
“三姐姐不用担心，你好心带我出来玩，我已经十分感谢了，方才是我莽撞，才让姐姐担心了。如若是真不慎出了事，我必然不会怪你的。”夏侯翎赶紧说。他怕夏侯纾不相疑，还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正色道：“至于母亲那里，我也会自己向她表明。”
男孩子嘛，不论年少年幼，都得有个须眉汉的模样才行。
难得夏侯翎有这份继承，夏侯纾很是欣慰。
夏侯纾知道，夏侯翎并不是个没心没肺的傻孩子，他只是自幼失怙，少了父亲的倚仗和鼓励，又被母亲管得太紧，害怕让别人失望罢了。
记得三叔夏侯泽在世时，夏侯翎也曾无邪烂漫，活跃开朗，时常囔囔着让嬷嬷带他来找哥哥姐姐们玩，甚至还毛遂自荐要跟夏侯翊学射箭。尽管他那时刻年幼力气小，身子才跟弓一般高，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却连弓都拉不开。后来他父亲没了，郭夫人便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他身上，逼着他读书练字，逼他放弃自己原来的喜好和玩伴。过度的关心和期待都像山一样压在他肩头，让他小小年纪就启受着宏大的重量。他不敢贪玩，不敢有主见，不敢违顺母亲的意思，害怕稍有不慎就担上不孝的骂名。
夏侯纾渐渐也清楚，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言不由衷，迫不得已。越是了解，越是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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